顾华菁发愁的是，如果现在告诉俊儿，他会不会问自己之前为什么不说？

封容来到金皖有好一阵子了，也教导了俊儿一段时日，俊儿会不会怪她不早点告诉他？毕竟俊儿其实心里应该是很想要一个父亲的。

顾华菁看着俊儿去看望封容，两人交谈得十分合拍，心里忍不住更加纠结，导致脸上的表情都微微扭曲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俊儿看出了什么，有一次从封容那里出来，主动腻到顾华菁的身边，“娘，是不是等先生的伤好了，娘就要嫁过去了？”

“……”

顾华菁吓了一跳，尴尬地笑了笑，“呵呵呵，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

俊儿撇了撇嘴，“书院的人知道先生受伤了，一个个都想去看望先生，他们还不知道先生在咱们家里，就备了礼一直在先生的府门外候着。”

停顿了一下，俊儿有些不高兴地说，“还都是些女的，她们不知道先生不喜欢叽叽喳喳的女的吗？”

顾华菁有点想笑，敢情俊儿这是在替她抱不平呢？

她摸了摸俊儿的脑袋，“大人的事，你就少操些心，先生不在，你的功课可有落下？”

俊儿一扬头，“刚刚先生还夸我呢，我记得娘和先生的话，温故知新，不可懈怠。”

顾华菁笑着点点头，沉吟了一下，蹲下身子与俊儿平视。

“娘有件事儿想跟你说，你从来没有问过娘，你的爹爹是谁，你想不想知道？”

俊儿的眼睛眨了眨，“不是殷先生吗？”

“……啊？”

顾华菁酝酿了半天的深沉立刻破灭，猛抽了一口气，q双眼震惊地看着俊儿，“你怎么会知道？！”

俊儿的表情特无辜，“先生告诉我的。”

“他告诉你的？”

顾华菁心里忽然升腾出一股怒气，封容怎么能随随便便告诉俊儿这件事？！

俊儿的表情却是很平静，平静到连顾华菁的怒气，都不由自主地降了下来。

她眉头微皱，“你既然知道，为什么没有来问过我？”

“因为先生说，他告诉我不是为了什么，只是因为我有权利知道这件事，他说他做错了许多事情，所以娘才会带着我离开，娘不告诉我，有娘的想法。”

俊儿的目光清澈透明，“先生并没有打算让我帮他做什么，俊儿也不想让娘为难，因此才没有说。”

顾华菁听得愣住，她重新审视了一遍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他已经可以不能再用对待孩子的方式对待他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

顾华菁看着俊儿，在自己的心里他一直都还是孩子，他知道封容是他的父亲之后，却能忍着不让自己知道，顾华菁十分不可思议。

可他总是会有自己的想法的，特别是俊儿和别的孩子不同，心思细密，他对自己的这个父亲，有什么想法没有？

顾华菁刚问完，就看见俊儿点了点头，一脸深沉地说，“还不错。”

“……”

“先生学识渊博，比所有我见过的人都有学问，并且先生的脾气虽然好，却容不得别人欺负娘，这是我觉得最好的，还有就是先生似乎比娘喜欢他还要喜欢娘，这我就放心了……”

顾华菁脸顿时烧了起来，自己的儿子在她面前说这些，她真恨不得徒手挖个洞钻进去！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还是赶紧回去温书吧，午后齐家小公子会过来找你。”

“可我还没说完呢，我觉得先生对娘……”

“好了快走吧，趁娘现在还在笑。”

俊儿抿了抿嘴，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了口，一溜烟儿的跑没影了。

顾华菁蹲在那里几乎脱力，头都有点抬不起来，这孩子……

她忽然站起来，站太猛了眼前发黑，幸好青梅眼疾手快地扶住。

“怪不得我之前问俊儿想不想要一个爹的时候，他回答那么干脆，合着他根本就知道我说的是谁！”

顾华菁抿了抿嘴唇，折回身子又回去了封容的房间。

房间里的药味依旧很浓，可封容的身子又不能吹到风，因此窗户只打开了一条小缝。

顾华菁走进去，脚步很轻，她不确定封容睡了没，毕竟俊儿精力旺盛，求知欲又比其他的孩子要强，每次俊儿过来之后，封容都会很疲倦。

绕过屏风，顾华菁看见封容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眼睛闭着。

这是睡着了？

顾华菁只好撇撇嘴，过去将他的被子轻轻理了理。

可她才刚整理好，封容忽然无意识地动了动，手又将被子给弄乱了，半个身子都露了出来。

于是顾华菁只好再去整理，结果等她弄好，封容又动了。

“……没睡着眼睛就睁开来。”

顾华菁直起身子没好气地说，封容的睡相什么时候这么差过？自己还没找他算账呢，他还敢逗自己玩？

话音刚落，就见到封容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带着温柔的笑意看过来。

顾华菁眼神闪动，坚持不被美色所惑，漂亮的眼睛瞪起来，“你什么时候告诉俊儿，你就是他的父亲？”

顾华菁本以为封容会紧张，结果她还是低估了他，他闻言只是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眼角微垂，软萌得跟动物幼崽似的。

“你别生气，我也是发现俊儿跟别的孩子不一样，我才会跟他说的。”

封容苍白的唇瓣恢复了一些淡粉色，好看得如同天边粉霞一样，这样的唇瓣此刻微微扁着，杀伤力颇大。

顾华菁其实没生气，她也发现了不能单纯地将俊儿当成一个孩子来对待，告诉他这些事情，比瞒着他糊弄他要好。

可是顾华菁郁闷啊，总觉得……，不那么爽。

于是她板着脸，“嗯，我生气了。”

她才说完，封容就将她垂在身侧的手握住，慢慢地拿到自己的唇边，轻轻地在她掌心里落下一吻。

酥麻的感觉如同电流一样让顾华菁头皮发麻，又听见封容讨好的声音，“是我不好，别生气了。”

顾华菁呆若木鸡，不带这样的！结果封容又将她的手翻过来，在手背上也亲了一下。

顾华菁顿时反应过来，快速将手收回来背在身后，心里庆幸屋子里光线没那么好，脸上的热意应该没那么容易发现。

“你、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说完，顾华菁转身飞快地走出屋子，来兴师问罪的事儿也抛之脑后了，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封容还是一如既往地会撩啊。

不对，是比从前更会撩了！妈蛋。

按照顾华菁的计划，她和封容反正都成过一次亲，那些繁琐雷人的礼节她也没多大兴趣再感受一遍，所以等封容伤好了，就一切从简，把这事儿给定了。

省得一些人捕风捉影败坏自己的名声。

她也考虑了封容的身家，雷见不是说了吗，封容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成亲很费银子的。

顾华菁的这个想法，无意间让封容得知之后，他将雷见叫过来吩咐了一阵子，雷见便闪电般地出门，过了一会儿，带着好几个苦力抬着几个箱子回来了。

“夫人，这是爷让我给您抬来的。”

“是什么？”

顾华菁瞧着还挺沉的，这是封容的？他不是孑然一身地离开的吗？

雷见憨厚地嘿嘿嘿笑着，将其余的人打发出去，一个一个将箱子给掀开。

顿时，院子里流泻出各种璀璨的光芒，晃得顾华菁的眼睛都要瞎了，可她愣是挪不开眼光。

这些……，太眼熟了……

那都是她曾经的东西，有从顾家带去的陪嫁，有封容讨好她的，还有她瞧着实在喜欢自己买的。

这些她都曾经细细赏玩过，想着等以后带着它们出府，心里无限憧憬。

可后来她走得那么匆促，那么……不寻常，这些她心心念念很久的财物便一样都没有带。

“这……，你不是说你家爷特惨，什么都没带？”

雷见继续嘿嘿嘿，“小的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起初爷的打算谁也没告诉，若不是我机灵察觉了，爷是真的连我都不想带着，这些，是当初爷打定主意之后，一点点提前送出去的，全部放在了安全的地方，并且交代了如果他死了，就让人全部送到夫人这里来。”

雷见如今说话的时候已经没了哀怨，他看着封容像是重新活过来的神情，看着封容眼睛里一点一点恢复从前的神采飞扬，雷见恨不得给顾华菁立个长生牌位，每天照三顿上香！

顾华菁忍不住走近了几步，手轻轻地将其中一只白玉玲珑球拿在手里，这些……，是封容给她准备的？

他还记得，哪些是她喜欢的？

“夫人，爷说了，他不缺银子，所以夫人不用帮他省。”

雷见乐呵呵地说完，恭恭敬敬地退出了院子。

顾华菁一样一样看过去，熟悉的感觉让她回忆起那段日子，封容闲暇之余四处搜罗有趣的玩物，再一样一样送到自己的面前。

忽然，顾华菁一愣，转头看着竹酒，“他……不会是要拿这些当聘礼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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