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国公别开眼的动作够快,但似乎隐约地,瞧见了一点熟悉的红色。
本就盘旋心头的疑云更浓。
尽管心生怀疑,但靖国公也只是匆匆一瞥瞧见的,何况本就是非礼勿视,若要求证未免太过冒犯。
总不能直接问她是否在锁骨处有什么胎记。
……只怕他身后的萧言舟会将他生吞活剥了。
显然谢蘅芜也意识到了不妥,飞快抬手扯了外袍,回过身整理了一番衣襟。
萧言舟垂目,不动声色地向前几步,挡在了谢蘅芜与靖国公之间。
此时怀中温热柔软,吸引了靖国公的注意。他低目,瞧见雪球正窝在他怀里,抬着圆溜溜的眼睛望他。
靖国公嘴角又绽开笑意,口中轻啧逗着猫。
小女走失后,为了有个寄托慰藉,靖国公也曾寻过一些猫儿狗儿的养在府中。
不过到现在,它们也大多衰老离世,夫妇俩又伤心了一阵,决定不再养了。
可见到的时候,还是不免心生欢喜。
特别是雪球这般,生得漂亮又聪明的。
靖国公摸着它柔软毛发,不住称赞着,抬眸想与谢蘅芜说一些该注意的事情,却对上了萧言舟冷黑的眼睛。
他心中一突,连忙后退几步。
生怕这猫就引起了这位皇帝的喘疾。
谢蘅芜回过身时,先瞧见的是萧言舟的背影。
她抬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萧言舟回眸看了一眼,这才让开身子。
谢蘅芜上前,与靖国公继续先前的话题来。
两人现在能说的,也不过就是养猫的事情而已。
靖国公絮絮,说了不少需要注意的事情。宫里负责饲养之人自然比他懂多了,靖国公也明白这理儿,可还是忍不住多嘴起来。
萧言舟抱臂站在后头,眼睛微微眯起,觉得眼前这场景透着股诡异的和谐。
如果……把靖国公抱着的那只死猫换成一个孩子,似乎也挺稳妥……
萧言舟一凛,眉心不由拧起,觉得自己这念头太过奇怪。
孩子……咳,还为时尚早。
这想法也是突然冒出来的,在此之前,萧言舟从未想过自己的子嗣问题。
他并不觉得自己会是一个好父亲,因他没有过。
既然如此,何必重蹈覆辙。
至于现在……萧言舟倒是有了一点点期待了。
可也只是一点点。
一切都没有安定下来,他并不放心。
左右来日方长呢。
萧言舟注视着谢蘅芜,后者弯唇与靖国公柔声说着雪球的事,面容似乎都因那笑软和下来,格外温柔的神色。
萧言舟垂睫,想若是与她真的有了孩子……
是否就会与现在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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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蘅芜与靖国公又说了一会儿,时辰也的确不早,靖国公将雪球还回,行礼告辞。
谢蘅芜笑吟吟道了别,回身正想与萧言舟说是否让靖国公看到了什么,就发现萧言舟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
她抬抬眉,小声道:“陛下?”
萧言舟这才从思绪中抽离。
他都快想好日后那孩子该如何安排了。
对上谢蘅芜探究的目光,他不免心虚,咳嗽一声道:“怎么了?”
谢蘅芜又瞧了一会儿,没觉出别的,便放下了那点疑虑,问道:“国公来找陛下说什么呀?”
萧言舟哦一声,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长:“还能是什么?”
谢蘅芜抿了抿唇:“……我?”
“孤也不知他察觉了多少,但是……可能也瞒不了多久了。”萧言舟的目光顿在她锁骨处,“方才,他或许瞧见了。”
谢蘅芜下意识捂了上去,听到他的嗤笑,才缓缓挪开。
萧言舟轻舒一气:“孤知道靖国公的品行,总不会亏待你,说不定还会为着你与孤翻脸。怎么看着,你倒是不愿意的模样?”
谢蘅芜垂目,与怀里的雪球大眼瞪大眼,小声道:“我便是不想如此……”
萧言舟听清了,但为了求证似的,又问一次:“什么?”
谢蘅芜本欲解释,但看见他眸中隐隐漾起的得意,就知道他是不懂装懂。
她瞪一眼,抱着雪球走了。
萧言舟轻啧,摸了摸下巴。
阿蘅与他顶嘴闹脾气,倒是越来越熟练,比不得从前听话了。
不过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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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累了一日,很快便歇了下来。
虽说如此,但真躺下来,困意又少了许多。
谢蘅芜转身,挪了个舒服一些的姿势,闭眼试图入睡。
萧言舟半合着眼,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紧了紧她肩头。
谢蘅芜迷糊地问一句怎么了。
萧言舟半晌不言,就在谢蘅芜以为等不到回答时,他说道:
“阿蘅,你从前可曾想过……成家以后的事吗?”
谢蘅芜一头雾水,啊了一声:“那有什么可想的……妾身从前就知道,妾身出嫁,定是与其他娘子不同的,是以……从未想过。”
萧言舟心道也是。
他怎就忘了,她在南梁的所谓“亲人”,根本也不是将她当作府中娘子来看待,倒不如说,是在培养一颗趁手的棋子。
她这般过往……会想要一个孩子吗?
萧言舟沉默下来,谢蘅芜说完那些话之后,感到些古怪,倒是清醒不少:“陛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孤就是随口问问。”
他淡声,可惜可信度不高。
谢蘅芜轻笑,道:“但妾身也不是全然没有想过的,妾身曾想过……如果能够离开侯府,便搬去一个无人能及的清静地方,自己做一些小买卖。运气好呢……或许能遇上一位温柔的如意郎君,没能遇上,便也罢了。”
“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
萧言舟听她说起什么如意郎君时,舌尖轻舔齿尖,声音发紧:“什么郎君?”
谢蘅芜琢磨出些不对劲来,故作不知笑道:“妾身从前想,以后倘要嫁人,定要嫁一位温柔体贴的郎君,处处顾及妾身的感受。之后若是日子好了,再有个一儿半女,倒也无妨。”
萧言舟眯眸,他本就是想试探一下谢蘅芜对子嗣是如何想法,眼下有了满意的答案,可他却没有高兴到哪去。
温柔体贴?
这四个字,与他真是毫无干系。
萧言舟冷笑,阴恻恻道:“阿蘅与孤说这些,是对孤不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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