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碧江金坊1(1 / 1)

长安铜雀鸣 凤凰栖 1147 字 2个月前

“停!”朱颜身体前倾抱住马脖子,高叫一声,“你可知道大阁领为什么生气?”

景林眼看着街上已看不见沈渡的踪迹,正心急如焚,乍听她此言,回:“为什么?”

“因为李掌柜冲撞了他,说句不好听的,这叫以下犯上。而我如今好歹是沈渡名义上的夫人,算起来,也该是你的上。”朱颜道。

景林放慢脚步,心道这李掌柜真是好大胆子,竟敢得罪大阁领。可沈渡竟没叫人将他丢到大牢里,也是稀奇。

他不由问:“所以?”

“所以你现在也是在以下犯上,以后无论人前人后,请你对我客气些。”

景林仰头见朱颜眉飞色舞的模样,虽有见她掀下马背的冲动,但也只得隐忍着放慢脚步,腹诽:且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碧江金坊中的金匠从前是在宫中司珍房为贵人们制作首饰的,这间金坊也因此名声大噪,开坊不过十年,已挤过不少百年老坊,在长安众金坊中立于魁首之地。

远远看去,只见一座雕梁画栋的三层木楼矗立于街市最显眼之处,其上斗拱飞檐,如迎风欲翔的双翼,堂皇气派。一阵风过,金边幡布猎猎作响,上书四个大字:碧江金坊。

待朱颜和景林走进时,金坊内的小厮已齐刷刷站了一排,沈渡端坐紫檀雕云纹木椅上,手边是一碗新煮的紫笋茶,旋出袅袅的热气。

“大阁领请先用茶,咱们掌事稍后就到。”

沈渡眼皮微抬,睨了一眼朱颜:“再晚些,都要日落西山了。”

外面日头明明好得很,哪有这么夸张?

朱颜知道他气不顺,外人面前懒得与他计较,自寻了把椅子坐:“夫君,我就是插了翅膀飞来,这管事的没来,也查不了案啊,稍安勿躁。”

小厮忙替她也上了一碗茶,这茶清香四溢,甘冽醇鲜,朱颜尝了两口,目光凝在碗底沉着的两片茶叶上。

只见这茶叶细嫩饱满,叶尖带紫,油光翠绿,开口:“紫笋茶是当今御贡,尤以阳羡紫笋为上上珍品。家父当初蒙恩得赏了几两,平日也舍不得喝,想不到贵坊倒是阔绰。”

领头的中年男子一怔,忙带笑道:“这是咱们东家的珍藏,也是见大阁领和夫人到了,贵客临门,这才舍得奉上的。”

朱颜但笑不语,少顷,便有一个着紫衣的妇人自门外走了进来。

那妇人看上去三十许年纪,脖颈细长,面容清秀。盘螺髻,斜簪两只金钿。着绛紫圆领联珠纹短衫,下配浅烟色蝴蝶长襦裙,披一条银色彩霞披帛。

她行走时莲步轻移,腰线柔美,带着一种经年养成的优雅从容。

朱颜一看见她,便觉得有几分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不由看向沈渡。

“咱们掌柜到了。”有小厮道。

“掌柜?”沈渡的目光也正落在她身上,长眉轻扬,有几分戏谑,“若我没有认错,这不是永安公主身边的杨掌事么?”

经沈渡这一提醒,朱颜才想起来她便是曾出现在永安公主身边的亲信宫女。

难怪气度不凡,毕竟常年浸染深宫,自然将仪态规矩学了个十成十。

一个宫女自然不可能开这么大的金坊,看来这碧江金坊背后的大东家,便是永安公主了。

杨掌事微微一笑,朝沈渡屈膝行礼:“大阁领好眼力,竟认得我这小小奴婢,实在受宠若惊。不知大人今日光临寒店,有何指教?”

沈渡从袖中抽出一张薄薄的纸片,开门见山:“六年前曾有名叫刘福的客人在贵金坊定做一批金饰,不知杨掌事可有印象?”

他拿出的正是李掌柜给的图样,杨掌事接过去,见纸片边缘已泛黄,上头绘制着以金蝴蝶组成的字,蹙了蹙眉头:“确有此事,六年间来往金坊的客人繁多,但因这图案颇为别致,故而奴婢至今仍记得一二。”

她既是永安公主的心腹,又代为掌管碧江金坊,品阶地位均非普通宫人可比。在沈渡的面前却依旧自称奴婢,叫周围的小厮头压得更低,生怕得罪了眼前的大人物。

杨掌事语气虽谦卑,举手投足却自有不迫的从容,开口道:“只是金坊后来并未定做这批金饰,其一是因这样式过于精致繁复,不易制作,需要与客人亲自与师傅确认。”

“至于其二,这叫刘福的客人上头只有一位老母亲,平日靠做赝品字画为生,并不是什么阔绰人物。”

“他从前并未来过金坊,一来便要订这样贵重的金饰。可既是定制,图案式样都有特殊含义,若是出了什么事他反悔,也不能卖给旁的客人。便是有定金在,也无法弥补损失。故而奴婢权衡再三,让下头的人将这一单往后压了压,果然那刘福从此再未出现。”

“老母亲?”

原以为能在金坊寻到些蛛丝马迹,想不到碧江金坊根本没有制作刘福的金饰。朱颜失望之余,却又从杨掌事口中得了意外之喜。

眼看窗外的天光逐渐黯淡,朱颜对沈渡道:“大阁领,不如趁着天色尚早,咱们去丰乐坊找刘福的寡母?”

杨掌事的目光掠过朱颜,轻叹一声:“当时刘福交过定金后音讯全无,奴婢曾派人往丰乐坊寻找,才得知他失踪多时。他母亲痛失爱子,不久后便也郁寂而终了。”

“什么?”朱颜一惊,眉头紧紧蹙起。

本以为又发现一条线索,想不到这么快就断了。

沈渡抬头睨了一眼杨掌事,嘴角却噙出淡淡的笑意。

他的眸光太过凌厉,如一道钩子,仿佛可以毫不留情地洞察人心。在这样充满威慑力的审视下,他的笑容便充满了悚然的讽刺意味,让杨掌事忍不住闪烁目光,只觉后背穿过一阵凉风,寒意顺着脊柱直往上窜。

“杨掌事真是恪尽职守,难怪永安公主如此器重。”沈渡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摇晃,其中的紫笋茶叶便漂浮卷曲起来,溢出馥郁的茶香。

杨掌事的手指在袖中蜷起:“大阁领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