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永安公主府之后,一直跟在他后面的张宝怀加速,走到他面前:“你别想着从永安公主那里得到线索,若她真的和来罗织是一伙的,她不可能轻易把解药拿给你。”
“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要试。”韩世元没看向张宝怀,始终低着头往前走。
张宝怀站定,认认真真地看着韩世元的脸,足够清俊秀气,再配上常年被书香浸润养成的温润如玉的气质,确实能让不少姑娘为之倾倒。
但……
韩世元没有停下来任张宝怀打量的想法,径直越过他,他追上去:“你觉得你凭什么能从永安公主手中拿到解药?凭你这张脸么?韩世元,俊美的男子多如牛毛,永安公主为什么非你不可?她又凭什么为了你坏了自己的大计?”
当年韩世元因为他以色侍君和他断绝关系,他不想今日看到韩世元为了解药去做自己最鄙夷的事。只有把话说透了,才能彻底打消韩世元用自己去换取解药的念头。
韩世元红了眼眶,无比痛恨自己的无能,除了求永安公主,这时候他别无他法。
“你回去照顾好朱家三姑娘,找解药的事交给我,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张宝环拍了拍他单薄的肩膀,“回去吧,她在等你。”
没过几日,张宝环才下值,就有下人来报:“大人,小人听说来罗织大人三日后将在玉馔楼宴会举办宴会,届时不少党羽都参加。”
“消息可信?”张宝环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
下人言之凿凿:“绝对可信,是个暗地里的聚会,知道的人不多。但小人先从来罗织大人府中的下人那里打听到了他将要举办宴会的消息,顺藤摸瓜找到玉馔楼,确定他真的定了三日后午时的雅间,还定了足够数十人享用的菜肴,接着小人去了几个跟他走得近的官员府外打听,也能肯定那些官员三日后将会赴宴。……”
他将其中的曲折如数禀报,综合所有的线索,确实能断定这消息是真的。
张宝环解下荷包,丢给下人,下人连忙喜笑颜开,接过后便退下了。
没了旁人,张宝环眯起了眼,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
来罗织这是把党羽都送到明面上了。
目标这么多,他们的人要是能顺利打进内部,便能打探到解药的线索,而且以后来罗织有什么阴谋,他们都能事先知晓了。
但他背靠着陛下,要考量的太多,实在不便出面。
张宝环猛地把扳指转了个圈,他打开房门,下人争先笑道:“大人有何吩咐?”
招来方才那个机灵的下人,在其耳边耳语几句:“你马上跑一趟内卫府,把你打听来的事都告诉沈大阁领,告诉他们,此事只能仰仗他们了。”
——
东市外,络绎往来的行人堵在一边,挨挨挤挤地往里走,另一边却空出了一个既宽敞的位置,愣是没人敢靠近。
白阎王出没,谁敢乱来呢?
含着胆怯和好奇的眼光时不时打量过来,沈渡泰然自若,双手抱臂等着前方穿着玄色衣袍的朱颜靠近。
饶是还有一段距离,朱颜满身的疲惫仍是让人瞧了个清楚,身姿不似往日那么挺拔,高高束在头顶上的发髻也有些松垮,更不用说眼底乌青,一脸憔悴,活像一朵晒焉儿了的芙蓉花。
“你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先回去休息,睡足了再找。”沈渡拦住朱颜,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沈府走。
“再等等,有人说在宣平坊看见过陈火蛾,我要立刻赶过去,不然待会儿又让她逃走了。”朱颜的脑子有些混沌,连日来不眠不休地寻找,已经让她陷入极度的疲惫之中,她只能凭着一股劲往前冲。
三姐在等着她,她绝不能懈怠!
沈渡的脸冷了下来,紧紧牵着她的手:“动员所有关系甚至包括不良人去寻找陈火蛾,七天中几次三番路过家门而不入,这还不够暂时抚平你心中的愧疚和担忧么?”
闻言,朱颜鼻子一酸。
她是愧疚,若不是因为她,三姐也不会遭此横祸;她也担心三姐会因此而长睡不醒。
这两种情绪如同酒缸中正在酿造的酒,不断地发酵,快要将她整个人都给淹没了,只有日夜不停地寻找,只有让自己彻底忙碌起来,她的心才能好受些。
她本来一直闷头干,如同驴子一样不知停歇,可是偏偏有人戳破了她心中所有的想法,像是突然掀开了酒缸上的盖子,让她强忍着的情绪瞬间喷涌而出,紧绷的心弦也在这一刻彻底崩断了。
她忽然间脆弱起来,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淌。
沈渡心疼地把她揽入怀中,温热的泪水浸湿衣裳,直直传入他的心底。他满是怜惜地揉了揉朱颜的后脑勺:“回家吧,这是一场长久战,养好精神才能更好的迎敌。”
他的声音如盛夏时山间的清泉,沁凉舒爽,缓缓流动,光是潺潺之声就能扫清所有的燥热。
朱颜埋首在他胸前,闷闷地应了一声,终是答应下来。
二人坐上马车离开东市,留下了满街被他们的亲昵吓得瞠目结舌的百姓,真是活见鬼了,温柔成这副德行,白阎王还是那个“白日云散,夜止小儿哭”的白阎王么?
马车才堪堪停下,沈渡伸手欲要将昏昏欲睡的朱颜抱起,朱颜却不合时宜地睁开了眼。
视线相接,他们都莫名地感受到一种尴尬和燥热。
“到府门了,你快回去休息。”沈渡匆忙转身,一时忘记了是在马车上,欲要挺直腰杆,头重重地撞上车顶,他咬牙忍着没有做出其他反应,恍若方才的蠢事不是他做出来的一般。
朱颜噗嗤一笑,瞧见沈渡浑身一僵,如同兔子一般蹿了出去,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大阁领,奴才是原先沈府的旧人,名唤马三,有极其重要的事想要告发。”
马车之外突然响起一道压得极低且含着惶恐的声音,朱颜收起了笑容,踏出马车,边踩着脚踏下去边打量马三。
他一身棕色粗布衣裳,于沈渡身边卑躬屈膝,小而浑浊的眼睛满是警惕和恐惧,向四处张望,似乎是在怕被什么人监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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