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罗织倒是真没想到朱颜敢在这宫墙里直接顶他嘴,顿时间隐藏的情绪都有些蠢蠢欲动,可到底忍耐住了,好言相劝道:
“天后离不开本官,你瞧,就是知道了喀那其瑟罗一事,对本官也没有任何惩罚,可对沈渡却可有可无,你当看清形势,莫要为朱家惹上祸事。”
朱颜拢紧袖中宫牌,并不见丝毫慌张,她不想与来罗织有过多纠缠:“谢谢来大人提醒,小女子没什么雄才伟略,做事自然考虑不周全,说起来还是令姊行事叫人敬佩,文武双全,智勇双全,天下无双。”
“下官回京城数日也未见到令姊夜里登门,令姊可好?”
这是暗指前几回在京城来罗敷扮作陈火蛾夜袭朱颜的事情。
果然,听到朱颜提起来罗敷,来罗织嘴角的阴笑转瞬收回,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等在此处的目的。
朱颜扬起自己的远山眉,好看的杏眼滴溜溜转动一圈,做恍然大悟状:
“啊,下官想起来啦,当日在营州捉拿了一位火蛾党的反贼党首好像叫什么陈火蛾,后来叫人用了酷刑,喂几颗‘破茧成蝶’的毒药,就耐不住了,说自己叫来罗敷,是当朝推事院少卿的亲姐姐,如假包换。”
转眸看来罗织,巧笑倩然,
“她还叫下官带话与少卿大人。”
挑衅的笑笑,一字一句,
“她说,一定叫你复活她。”
左右张望一番,做作道:
“怎得不见得来罗敷呢?是还没复活好么?还是来罗敷灵魂被火蛾啃噬了回不来了?”
不管来罗织当年拐圣女黛丝回大周有没有情意在,可到底黛丝身体里那个催化而生的来罗敷是最优秀的那个,也是陪伴他最久的那个。
朱颜此番这么说话,简直戳中了来罗织的心头恨事,他直勾勾盯着朱颜,听到朱颜说喂给来罗敷几颗毒药,手腕在身侧张开成爪,周身寒气森森。
后退几步,朱颜看到远处巡逻的千牛卫,便不如何怕,想走,又觉得有必要提醒眼前这位酷吏:
“来大人自然是用不着复活来罗敷的,来大人的推事院中还有千千万万个来罗敷,千千万万个陈火蛾,随便挑一个就能用,死那一个算什么?”
来罗织内心惊骇,因这惊骇强收回自己无法发泄的戾气,审视朱颜,他不相信来罗敷会将自己的秘密泄露出去,朱颜怎知道的?朱颜知道了,沈渡也就知道了。
顿时有一种秘密被人窥视的不爽感觉,强忍下杀人的意愿,冷笑:
“沈夫人在胡说些什么?家姊好端端在家修养,前几日还与几位官员家眷一起游玩,怎会去了营州,沈夫人栽赃陷害也要有证据,沈渡教不好你,不若来我推事院,定好好教导你做事。”
来罗织的笑总带着一点阴森可怖,仿佛面皮是他面具一般,他的身体里住着的是地狱修罗:
“本官体恤内阁阁领营州一行辛苦,特意举办了宴会犒劳一二,沈阁领已经接了拜帖,今日遇到沈夫人也是缘分,还望你夫妻二人届时可要准时啊,毕竟这长安城的夜幕比营州下的早一些。”
朱颜低头敛眸:“下官告辞。”
匆匆出了宫门,没看到沈渡来接,朱颜正有些失望,就看到不远处长街上一架马车朝这边飞奔而来,待到了朱颜跟前,帘络一掀,沈渡眼睛巡视一圈落在朱颜身上,刚毅的面色一松,几步走到朱颜跟前捧住她手:
“宫里有人给我递了消息说你被来罗织拦截,他可有对你如何?”
沈渡来的匆忙,一定是被其他事情绊住了,可他还是第一时间往这里赶。
朱颜咧开了嘴笑,眉眼弯弯的比这暖阳还暖,摇摇头表示没有。
瞧朱颜在外久了粉颊冻的泛红,沈渡急忙抱他上马车,将备好的暖炉塞进她手里,又不满意,揽朱颜入怀将披风裹住他二人这才作罢。
朱颜被烘的全身活络,精神一放松,人便有了倦意,窝在沈渡怀里咕哝:
“你寻常都嫌马车慢,今日急着来怎还坐马车?”
沈渡下巴抵她发顶,柔柔道:“天冷,骑马冷。”
呵呵呵,这个男人是怕她冻坏了,才换了马车来。
“从前也不知你竟这般贴心。”
见朱颜取笑他,沈渡也不恼,他问起女皇召见一事,朱颜将所有对话悉数说来,略停顿,将手从暖炉那挪开,伸入披风里轻环住他腰身,默然不语。
朱颜能想到的,沈渡自然能想到,将那方宫牌捏在手里,沈渡心思沉了沉:
“你可知,陛下叫内阁监视推事院和来罗织。”
朱颜微讶,不等抬头便被沈渡摁回去坐好。
“故而,我猜测,来罗织接到的密令里一定有一天是监视内阁。”
朱颜:“来罗织今日特意等我,还在陛下面前夸赞我,他定是也猜到了。”
点头,沈渡也作如此想:“来罗织已经开始行动了,他的目标是我。”
在女皇面前离间他们夫妻只是小小的试探罢了。
这般朱颜就有些想不通了:“那你为何还答应他宴会的邀约?”
势同水火,就不该有交织才对,这是朱颜的想法,直接纯粹。
“何况今日我怕是把他得罪了一个干净,会不会有去无回?”
此话惹的沈渡闷笑,朱颜伸拳暗捶了一下,被沈渡捉住凑在嘴边亲了一口,顿时粉颊泛红。
“你便是不说那番话,咱们也早把他得罪了干净。”
“那就推了宴会的拜帖吧。”朱颜实在不想去来府,说不出的不舒服。
沈渡拢紧她,收敛神色:“不必担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朱颜心知沈渡行事果决,不好更改,大约他心中自有计策不好说与她,这也是在保护她,这一路便没再提。
下午朱颜去刑部应卯,被陆垂垂告知喀那其瑟罗将军的案子已经彻底从刑部撤掉,大理寺那边原也没受理做不得数,那些暹罗婢女被喀那其瑟罗将军送回了原籍,被割耳破面的仆从也尽数补偿。
朱颜听的欣慰,可心头牵挂着晚上的来府宴席,有些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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