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老太太一脸傲然的鄙夷着杨婆子,杨婆子干笑几声,接着给她添酒。
“这一家子,到今天这地步儿,够了!”钟老太太再一拍桌子,一句话说的斩钉截铁。
杨婆子一怔,钟老太太仰头喝了酒,将杯子拍在桌子上,“大妹子,我跟你说,你心眼少!你不懂!这一家子,那俩妮子,就是这样的人家最好!进府做了妾,富贵一文儿不少,可……”
钟老太太一阵接一阵干笑,“老姐姐跟你说,这富贵用在自己身上,才叫富贵!”
这话杨婆子不好接,打着呵呵应酬过去,再给她添上酒。
又两三杯下去,钟老太太醉的坐不住了,杨婆子叫了杨大媳妇进来,扶钟老太太半躺下,打发杨大往县衙后宅递信儿。
杨大媳妇拉了拉杨婆子,示意她出来,“老姑,她那几句话,我听到了,这不是个好人,这哪能……”
“嘘。”杨婆子示意她噤声,“这也是一门营生,以后我再跟你说,你听到的,就当没听到,咱们得罪不起她,这样的人,可惹不起。”
杨大媳妇不停的点头,不敢再多说。
………………
一大早,李夏刚从自己屋里出来,还没来得及对着朝阳再多打几个呵欠,就被钟老太太一把揪住,“你这死妮子!太阳都照到屁股上了,这会儿才起来!快跟我来,有好吃的!”
李夏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被一股妖风撮着的,再有个飞沙走石就全活了。
钟老太太将李夏扯到离后厨不远的假山旁,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打开捏了块芝麻糖递给李夏,放柔声音一脸笑容,“咱们九姐儿最乖,先吃块糖,姨婆有几句话问你,你只要好好告诉姨婆,看到没有,这一大包芝麻糖都给你吃,九姐儿说好不好?”
娘的!拿她当小娃儿哄!
“好!”李夏长睫毛扑闪扑闪,一脸天真。
“前天去杭城,九姐儿一直跟在你姐姐身边的?”
李夏咬着芝麻糖,用力点头。
“那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好看的男人跟你姐姐说话?都说什么了?你学给姨婆听听!”钟老太太屏气看着李夏。李夏咬着糖,眼珠慢慢转过去看着钟老太太,突然从嘴里拉出咬的粘呼呼的半块糖,一把拍到钟老太太衣服上,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叫,“才没有呢!我才没看见呢!你乱说!”
钟老太太恶心无比的看着衣服上粘呼呼的糖块,气没升上来就笑起来,这死丫头,人小鬼大,这一跑可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
秦先生来的很快,隔天就到了横山县衙。
李县令再怎么和伯府有仇,和兄长有恨,也不至于摆在外人面前,何况人家秦先生是来给他的宝贝儿子当先生的,热情客气的请秦先生吃了顿饭,再热情的邀请秦先生住进县衙,秦先生推辞说爱个自由自在,已经在离县衙不远的地方寻好住处了,李县令客气了几句,就不坚持了。
饭后茶毕,李文山送秦先生去住处,梧桐立刻悄悄溜出去,到后宅寻钟老太太。
说不上来为什么,梧桐总觉得这位秦先生的到来象灾星降临,秦先生看他时,他有种被当众剥光的感觉,得赶紧让干娘出手,把这个灾星赶走。
钟老太太没等梧桐说完就炸了,一件两件,当她是摆设吗?
“那群坏种!又想来害咱们!杂种!坏种!狗娘养的东西!”钟老太太怒极了,不等梧桐说完,就破口大骂。
“干娘,您在这儿骂有什么用?也就是累坏您自己个儿,您得到……”梧桐努着嘴往前衙示意,“跟老爷好好说说,唉!老爷也真是,最近这是怎么了?一阵接一阵的犯糊涂!”
钟老太太被怒气冲晕了头,这十几年,这个家,谁敢逆着她?谁敢?
梧桐的话提醒了她,钟老太太直冲前衙,在内院门口,正撞上送秦先生回来的李文山。
“你干什么去了?你们瞒着我,跟那帮坏种穿一条裤子!你这个混帐行子!”钟老太太揪住李文山,劈头盖脸就骂上了。
李文山由着她揪着,一脸唯唯诺诺,“姨婆这是怎么了?我没干什么,阿爹替我请了个先生……”
“从哪儿请的?从江宁府?从那个坏种手里?你当我不知道?你爹是疯了还是邪了?当了个小小芝麻官,他以为他就能入了人家的眼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净做美梦……”钟老太太破口大骂,嗓门亮的整个衙门都能听到。
李文山更加怯懦害怕,连声喊着阿爹。
前衙各屋,书办衙役们探头探脑,一脸兴奋的看着热闹。
李县令三步并作两步,从签押房冲出来,推着钟老太太和被钟老太太死死揪着的儿子往里走,“这里是衙门,老太太这是干什么?有话进去说,先进去。”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非得进去说?”钟老太太松开李文山,一把揪住李县令,“你这是疯了还是鬼上身了?啊?你竟然让那个坏种来给山哥儿当先生?你就不怕他害死了山哥儿?那一家子坏种只恨咱们不死,成天想着害死咱们,你是疯了还是傻了……”
“老太太,这是衙门,不能说这样的话,阿爹的官声!这要害死阿爹的,还有咱们一家,求求你了老太太,我给您跪下了!”李文山扑通一声跪在钟老太太面前,“老祖宗,求您了。”
李县令脸都青了,猛一把甩开钟老太太,伸手去扯跪在地上的儿子,一个错眼看到从院门里伸头伸脑的梧桐,一声暴呵:“还不把她拖进去!真是反了!太太这是怎么齐家的?一个……一个……奴儿……反了天了!”
李县令这一急怒交加的暴喝,喝的钟老太太的哭声骂声戛然而止,梧桐吓的赶紧上前去拖钟老太太,钟老太太不敢相信的瞪着李县令,他敢跟她吼?他怎么敢跟她吼?
李文山被阿爹这一声大吼,吼的大喜过望,急忙嗷的一声哭,掩饰住笑意,一只手抹着两只眼,膝行到李县令面前,“阿爹,老祖宗是长辈,您这是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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