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觉出来了,小乞丐看到他就尖叫……
“先带回去,你别靠近他,你们两个,看好他,他要是有个好歹……”林宪司阴沉沉扫过诸长随,冷哼了一声。
看着烟花全部运进仓库,林宪司回到宪司衙门,喝了几杯茶,歇了歇,让人带了小乞丐进来。
半个时辰后,林宪司一张脸阴的简直一路滴水,招进了几个心腹幕僚,几刻钟后,一拨接一拨的护卫长随就冲出宪司衙门,往山阴县疾驰而去。
第二天中午,林宪司铁青着脸,进了帅司衙门。
小乞丐是山阴县人,名叫王铁锤,是个孤儿。和宁安寺里的小沙弥通宁是极其要好的好朋友。
一年前,也是十一月里,有一天,通宁惊恐万状的逃到他那间破棚子里,说看到宁安寺的主持空戒,知客僧德清,和县里杨秀才家的陈大奶奶,三个人光着身子在佛像后头妖精打架。
通宁看直了眼,忘了躲闪,被德清一眼看到,德清拿了把刀要杀他,通宁吓坏了,拼命逃了出来,荒不择路,就来找王铁锤了。
王铁锤也吓坏了,头一个想法,就是逃的远远的,想着走远路得偷几块红薯带着,就让通宁等着他,他跑到旁边村子里,找了个地窖,偷了一包红薯回来,刚跑近棚子,隔着到处都是窟窿的破席墙,正看到德清一刀一刀的往通宁身上捅,捅的一地都是血,空戒就站在旁边。
他已经让人借着讲经,把空戒拘了回来,还没来得及审,德清说是犯了不持金钱戒,已经被开革出寺,现如今落脚横山县,以求子灵验著称。
罗帅司听的一张脸铁青一片。
这案子刚刚揭开一角,就已经扯进了宁安寺这样的大寺主持和知客僧,秀才家媳妇,以及,求子灵验!
罗帅司又急又怒,额头青筋乱暴,临近腊月,却揭出了这么一件污秽不堪的大案,这个案子,是无论如何压不下去的,不能压,更不能拖,得立刻着手查证审理,这大过年的……
罗帅司和林宪司面面相对,两个人都恨不能吐出几口血来。
“我去趟明涛山庄。”罗帅司用力压下那股子要吐血的感觉,“你写份节略,回来我看了,得赶紧上报朝廷……这帮秃驴!”
………………
林宪司赶往帅司衙门前,林宪司最心腹的幕僚姚先生,先出了林宪司办公的那几间上房,回到自己屋里,叫进了书办胡明德,先夸奖了几句,随即笑问道:“听说你大嫂是横山县溪口镇人?”
“是。”胡明德有些摸不着头脑,问这个做什么?
“你大嫂娘家都有些什么人?仔细说说。”姚先生和蔼非常。
胡明德更加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紧忙答道:“我大嫂娘家人口简单,我大嫂的父亲赵恢庆常年在扬州做生意,一年里头,也就是过年的时候,回家住上十天半个月的,这两年,说是过年也不回来了。大嫂生母孙氏早就死了,现在家里有位继母孟氏,孟氏生的有个女儿,今年十三岁。大嫂还有个一个娘的弟弟,叫赵宏贵,百无一用,已经娶了媳妇郑氏,就这些人。”
“噢?”姚先生眼睛微眯,“郑氏嫁过去多久了?没有孩子?”
“三年多了,一直没开过怀,一家子都急得很。”胡明德急忙答道。
姚先生笑起来,“那是挺着急的,这赵家,就你大嫂弟弟这一个独子。”
“可不是,我大嫂前一阵子还说呢,再生不出来,就得过继了。”胡明德虽然一肚皮浆糊,不知道姚先生问这些要干什么,可姚先生很高兴这一点,他看的很清楚。
“你今年多大了?能考取童生,看样子你这学问文章都是入了门的,怎么不考了?”姚先生转了话题。
胡明德一个愣神,急忙陪笑答道:“一直用心读书,只是衙门里公务……内子……”
不等胡明德吱唔出个理由,姚先生就笑道:“我看你写的公文,很是不错,才学是尽有的,得空好好念几本书,写几篇文章拿来我给你看看。明年的县试,你下场考一考,我跟宪司说一声,一个秀才,倒还不难。”
胡明德再怎么不精明,这会儿也觉出不对了,呆了片刻,扑通跪在地上,“先生只管吩咐,只要在下……只要先生吩咐一声。”
“嗯,”见胡明德还算是个明白人,姚先生满意的嗯了一声,伸手扶起胡明德,“你起来,一会儿,你回趟桥头镇家里……”
胡明德领了姚先生的话,出了衙门,直奔桥头镇家里回去了。
姚先生从宪司衙门后角门出来,回到自己的住处,关了门,仔仔细细写了份诉状,用正楷抄了,仔细封好,加了火漆,叫了心腹陈山进来,将信交给他。
“你立刻去一趟横山县,要悄悄儿的,把这封信交给吴县尉,和他说,无论如何,把这信里的东西,放到横山县公文里头,再在刑房册子上记上一笔,不要写的太清楚,越含糊越好,日期里面有,告诉他,这事办好了,年里年外,他就能再升一步,由吏入官了。”
陈山答应,收好信,匆匆出了院子,牵了马往横山县去了。
姚先生在屋里踱了几个来回,看了看时辰,出了院子,背着手,闲闲散散的往离家不远的一家茶坊过去。
在茶坊二楼坐下,不大会儿,一个三十来岁,瘦削却精壮的男子问了没人,在姚先生对面坐下,要了茶汤,呼噜噜一口气喝了半碗。
这半碗茶汤的空儿,姚先生已经将四周打量了好几遍,这会儿的茶坊二楼,喧嚣热闹不堪,并没有人注意到他和对面的男子。
姚先生将折的紧紧的几张纸紧贴着桌面推过去,端起茶碗掩着嘴,低低道:“用一用那个连贵,让他去找梧桐,求梧桐把一张诉状抽出来,就说,是圆融法师求他的。是一张诬告的状子,要快,越快越好。”
对面男子收了那张纸和银票子,接着呼噜完了碗里的茶汤,站起来,脚步轻快的下楼走了。
姚先生翘起腿,悠闲的坐着,又喝了一碗茶,站起来,往宪司衙门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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