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卿不愿五河县再搞什么‘万民伞’相送,启程时没有惊动太多人,走得很低调。
只有五河知县来送她,还叫她程大人。
五河知县觉得程卿没做错,但官小言轻,没途径帮程卿说话,给程卿送行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喊程卿多保重自己。
大意是程大人还年轻,不用争一时的功劳,留着命在,将来该有的都会有。
五河知县是怕程大人为了救灾太无私,把自己赔了进去。
虽然这样想比较自私,但事实就是如此,程大人活着的价值最大。
人死如灯灭,有再多的抱负,死了就成空!
“程大人去淮南,下官帮不上忙,只有留在五河县完成程大人的措施……”
五河知县絮絮叨叨的,把程卿送出很远。
城墙上,荣九看着程卿一行人走远了,想起了程知绪的话。
荣九现在顾不上嘲笑程卿了,他在想自己该怎么办。
当日他从被两个堂哥强行带回了淮安城,才知道姐姐荣玉娘小产了。荣九自己签下的十万两捐款的文书,荣家不是很想承认。
十万两银子荣家拿得出来,就算捐了,也该以荣家的名义捐,得到的好处算在荣家头上,荣九这一辈有堂兄弟十几个,凭什么由荣九独占好处?
程卿让人把文书送给了石总督,石总督派人给荣家传话,荣家人才不情不愿掏出了十万两银子。
石总督问荣九想不想奔个前程,荣九说想,石总督就带他来了五河县。
五河县这边可以立功。
石总督很明白告诉荣九,如果他自己不争气,就算石总督想扶持他,荣九也吞不下整个扬州荣家。
荣九要来五河县,荣玉娘哭了几场,荣九也知道到五河县有危险,但想到这次的经历,大感姐弟俩的根基都依靠别人终是不稳当,所以不管荣玉娘怎么劝住,他都执意要来。
荣九嘲笑程卿被问罪丢官,贬成了庶民。
程知绪却提点他,程卿的前程还在后面,淮南就是程卿立功的地方。
荣九也心痒痒。
越是危险的地方,越能立大功。
他要不要也去淮南?
荣九心中纠结。
想立功是真的,怕死也是真的。
自己要是死在淮南,谁来照顾姐姐玉娘呢?
石家对姐姐是不错,但石姐夫在这次守城时心力交瘁病倒,现在情况很不好,石姐夫要是挺不过去,姐姐就成了寡妇……别说官宦之家的寡妇,就算是皇宫里的寡妇都有受委屈的时候。
除非自己这个当弟弟的能立起来,那没了姐夫,还有他给姐姐和外甥们撑腰。
程卿一行人已经看不到踪迹,荣九才摸下城墙,对身边的随从说道:
“走,跟本少爷去见程侍郎!”
“九少爷,您想——”
荣九冷笑,“姓程的能做到的事,难道本少爷做不到?”
随从心想,荣九少爷应该自信点,把“难道”去掉。
程卿能做到的事,一个盐商之子都能做到,那程卿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
“少爷,我们怎么去淮南呀?”
走过了疫区,小磐就张罗着给众人消毒,就差把马车的车轮都用酒精擦拭一遍才放心。
“沿着淮河往上游走,几天就能到淮南。”
程卿随口说道,小磐着急,“婢子不是问方向,是问咱们到淮南后该怎么办!”
皇帝只是下旨让程卿去淮南,却没说去了后要做什么。
五河县有那么多染上时疫的流民要救治,程卿把从京城带来的医馆大夫全部留在了五河县一个都没带走。没有大夫,小磐觉得很没有安全感,生怕一进入淮南地界,大家就会染上时疫。
虽然出发时带上了不少药材,到底比不上有大夫随行可以对症调整药方和药剂。
小磐这样一想,又偷偷骂了皇帝一顿。
“不用怕,淮南是长巾贼的老巢,他们都把染了时疫的流民驱赶到了五河县,是不会任由时疫在淮南传播的。而且祁指挥使带兵绕路包抄濠州,现在应该和淮南的长巾贼打得难舍难分,我们只要别太高调,到了淮南并不是寸步难行。”
让程卿孤身进入淮南,程卿也怕死。
特别是发现大老板不值得卖命,她这个员工为何要拿着自己的命冒险?
程卿准备和祁指挥使汇合,祁指挥使带着几万大军,让程卿比较有安全感。
现在祁指挥使是朝廷大员,她是庶民,程卿也考虑过祁指挥使拒绝收留她的可能性。
不要紧,没了同僚身份,她还是祁指挥使的世侄。
谁让祁指挥使是程知绪的莫逆之交呢!
她是程知绪的亲侄儿,四舍五入一下,就是祁指挥使的侄子嘛。
唉!
程知绪的莫逆之交是指挥使,她爹程知远的莫逆之交,或许是行踪鬼祟,喜欢和尸体打交道的黎老头……这样一对比,她还真是惨啊。
小磐被程卿的乐观感染了,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
不曾想程卿大概在走背运,走了几天,远远瞧见一队骑兵,却不是祁指挥使带领的军队,而是长巾贼回援濠州的军队。
看着那迎风飘扬的帅旗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王”字,程卿摸着下巴问武二:“我们在虹县杀的那个长巾贼头目是不是姓王?”
武二握紧手里的刀点头:“人是李百户杀的,但少爷您后来把王小将军的人头挂在了城墙上……”
少爷把王小将军的人头挂在墙头吹干,比起李百户,王将军说不定更恨少爷啊。
孙安抽出长弓,“您先走,小人带人断后!”
程卿按住孙安的弓,也让武二把刀收起。
“圣旨让我去淮南,我就是死也要死在淮南,能跑到哪里去?好了,你们别紧张,这一路上死了太多人了,我不想再有人为我而死。”
程卿不许武二和孙安等人应战,长巾贼的大军很快也发现了他们一行人,直接把他们包围了。
程卿欺负王将军没有见过她本人,被长巾贼包围时,怎会傻到承认自己身份。
长巾贼把刀架在她脖子上觉得又抓到一个肥羊,程卿色厉内荏骂他们放肆,说自己是来找爹的,她爹现在为义军办事,她这个当儿子的来投靠却被杀了,以后谁还敢来投义军?
长巾贼问她爹是谁,程卿梗着脖子:
“……家父崔来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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