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卿不知道淮安城有个纨绔热血上头,要找自己请教前程。
就算知道了……呵呵,她姓程不姓荣,既不是荣九他姐,也不是荣九亲妈,凭什么荣九问了程卿就要回答?
朝廷大军收服了淮南地区,从五河县回南仪的路就非常好走了。
这场旱灾,把拦路打劫的山匪水匪都饿的没了活路,少部分有没死的,平叛大军打长巾贼时也顺便一锅端了,程卿回南仪县的路上竟难得安静。
她虽然没有官职,身上的功名尚在,一路都有驿站可以借宿,倒也没受多少风餐露宿之苦。
待回到南仪,明明才离开不到两年,程卿竟有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这种感觉在见到程五老爷夫妻后更明显。
五老爷老了不少,李氏也添了皱纹。
程卿才叫一声“叔祖母”,李氏就拿帕子擦泪:“卿哥儿受苦了!”
“叔祖母,我不哭,您看我长高又长胖,哪里算苦?”
程卿哄李氏开心,李氏定眼一看,个子的确是往上窜了不少,但说长胖,那就是胡说八道。
程卿不仅没胖,李氏还觉得她又瘦了些。
程卿骑马,何婉坐车,也早就下了车在一旁等着了。
淮南的路通了,程卿就写信回南仪县,告知了她和何婉定亲一事。
何婉还带着孝,李氏不介意,拉着何婉的手看了又看,给何婉准备了一对素白的玉镯。
“好孩子,没想到兜兜转转,你和卿哥儿还是要成一家人。”
何婉露出了符合长辈们期许的羞涩笑意。
她不是和卿哥儿成了一家人,是和卿姐儿成了一家,缘分一事果真奇妙。
程五老爷感叹了一番何老爷子的去世,何婉眼眶红了红,却没哭出来,李氏已经替程卿疼上了未来媳妇,轻轻拍着何婉的手安慰,程五老爷让程卿先把何家的事处理好再说其他。
程卿刚回南仪,原先留在南仪县的几个家仆都来拜见,当初五老爷给程卿的两个小厮,司砚跟着程卿上了京城,司墨则留下来帮程卿打理产业。
玫瑰花露是程卿和崔彦两个人的生意,去年经过崔老爷的指点,现在已经开发了好几样新品种,程卿也不指望这门生意能让她当上南仪首富,反正一年赚个几千两就差不多了。
结果司墨捧着账本来给程卿看,说去年一整年,程卿在生意里的分成有一万多两。
“少爷,崔老爷来过庄子几回,就说小的守着金山不会开发,崔老爷不知哪里寻来了胭脂方子,现在咱们的庄子出的胭脂也极受欢迎,去年中秋,南仪这边有商队去京城,小的还叫人送去给夫人和三位小姐用……”
中秋送往京城的胭脂,至少都花一两个月才会到,那时候程卿正在淮南赈灾,还真不了解这件事。
开发新产品,就要有更多的原料。
在崔老爷的推波助澜之下,武新镇家家户户都种花,大家不敢用良田大规模种,就学程卿改造荒山,利用零碎的小地块种。
自家的院子里,沟渠田边,都是花。
或许再过几年,可能武新镇都没有种桑树的农户了。
不仅是农户们见到了种花有收益,还因这次淮南闹灾闹匪,断了丝绸外销的商路,生丝滞销,种桑叶的农户被逼的没了活路,桑农们怕了,不敢再把所有的生计都压在种桑上。
种花也是一种不错的谋生途径。
稍微名贵点的花,可以培养成盆栽,送到县城或府城售卖,品相一般的就卖给程家的庄子做原材料。
司墨一番解释,程卿也算了解自家生意收入为何会增加。
新品开发这事儿不仅是崔老爷会,这些事程卿以前也想过,只是在这个时代生活越久,她越能体会到商人的无奈。
哪怕赚再多银子,对这个社会的改变都是微乎其微的。
经商不如做官,在中枢做官可以影响朝廷的政令,在地方做官则能庇护一方百姓,程卿觉得淮南之行,多少让她的精神世界得到了一些升华。
骨子里的自私还是没变,但这和她想让这个社会发生改变的想法并不冲突嘛。
程状元正在陶醉在自我感动的精神满足中,小磐神色匆匆进来:“少爷,何家的人从府城回来了,女眷们在院子里哭天抢地,何二爷和何三爷他们,凶神恶煞的,要找婉小姐算账呢!”
哎呀,程卿就喜欢这样的戏码。
何老爷子一走,何家人就要蹦出来作妖,欺负何婉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了。
程卿抬了抬下巴:“欺负我未婚妻,好大的狗胆,武二,你带几个人跟着我一起去何家!”
欺负少爷的未婚妻,和欺负少爷有什么区别?
武二点齐人马就出发了,程卿走在最前面,雄赳赳气昂昂的,小磐觉得自家少爷戏也好多。
唉,少爷爱演,做婢女的能有什么法子,当然要尽力配合少爷啊!
小磐一直在担心程卿和何婉两个性别相同的人怎能定亲,回了南仪才感觉到这门亲事有多么妙,如果不是和少爷定了亲,何家人肯定要欺负死婉小姐了。
程卿陪何婉一起回南仪,就是要安葬何老爷子。
此事本该由她和何婉一起操办,不过她和何婉又没成亲,到底不好住到何家去,程卿前脚刚回了自家在杨柳巷的房子处理下琐事,后脚何家人就赶回了南仪县,两边完美错过。
程卿到何家时,听见何婉二叔正在骂人。
话里话外,都埋怨何婉不安于室,如果何婉不抛头露面做生意,老爷子就不会跟着何婉跑去外地,落得客死他乡的下场。
何婉等何二叔骂完了才问,何二叔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何二叔跳脚:“你还不思悔改!老爷子走了,我不允许你继续败坏何家女眷们的名声,你现在就把手里的生意交出来,去灵堂上跪着,一直跪到老爷子入土为安,我这个做二叔的已经为你选了一门好亲,等你守完孝就嫁过去。你放心,我们几个长辈商议过了,不会少你陪嫁,给你找的人家也富贵!”
何婉依旧不疾不徐,问何二叔给自己安排了一门什么亲事,不妨当众说来听听。
在院子里哭丧的何二婶一抹眼泪,“自是顶好的官宦之家,家里老爷子官拜尚书,与你说亲的郎君在南仪书院求学,明年下场秋闱,你就是举人娘子。”
听起来不错呀。
程卿也不忙着进去。
万一真是门好亲,何婉本人也满意,那她这个假的未婚夫随时可以下岗。
只是听着听着,程卿就觉得不太对劲了,何二婶说的这门好亲,男方姓纪……整个宣都府,姓纪还做过官拜尚书的,只有纪老尚书家呀!
而纪家两房人,只有纪皓一个独苗苗,纪皓的确也在南仪书院求学,这些情况都对得上,何婉二叔二婶嘴里的好亲事就是纪皓没跑了。
可纪皓不是已经娶了妻吗?
是纪大太太的娘家侄女。
程卿第一反应是纪皓比较倒霉,年纪轻轻就死了老婆,随即又想起纪皓是要兼祧两房的,所以人家可以娶两个妻子。
程卿大怒,原来还不是纪大奶奶死了,纪皓要娶续弦呢,是要让何婉去纪家,和纪大奶奶一起共侍一夫。
程卿听不下去了,一脚踢向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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