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思南的尸身已经被解下,放在县衙后面。
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和死人同处一室,谁也不会有太多感觉,就连程卿都没有为此纠结太久。
仇思南的命并不比别人贵重多少,安定县上下死伤无数,卢将军被萧云庭骂的狗血淋头。
卢将军在抵御蛮人进城中被砍断了一只手,萧云庭非但不同情,还要处置卢将军。
卢将军是西北军的将领。
对于蛮人渗透安定县的事,他竟没有察觉。
如果不是有锦衣卫探子传递消息,安定县落在阿古拉之手,萧云庭会非常被动。
卢将军的表现让萧云庭不满。
程卿也不干涉地方军务,西北军的将领,萧云庭自会处理。卢将军在战时的表现的确马马虎虎,性子优柔寡断,谨慎有余,果敢不足,如果不是程卿不断鼓励,在援军到来前,卢将军的心理防线都塌了,那安定县的伤亡更惨重。
谷宏泰受了点伤,问题不大。
程卿和武大一起去客栈,那里关押着商人和商人们的货物,蛮人破城时,客栈亦受到冲击,多亏商人们兑现了之前的承诺,给了身边的护卫杀蛮人的赏银,在蛮人打到客栈时,才有护卫们愿意拼死相救。
有个商人倒霉被蛮人杀了,其他商人也基本都带伤。
这些商人骂着仇知县无能,程卿都听得耳朵不舒服,等他们看到程卿现身,表情都讪讪。
“程大人。”
“程大人辛苦了。”
武大嗤笑,“吾家大人叫尔等不入城,可是为尔等好?”
商人心想,货物都进了城,他们怎舍得在城外?
不过他们现在知道,程卿的确是为他们好,带着货物离开,肯定要被蛮人追杀,只有留下货物人才能走掉。
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没人顾得上损失,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程卿是来查看织坊的货物的。
蛮人到处放火,波及了客栈。
商人们只顾着抢救自己的货物,没人去管程卿的货,程卿清点损失,大约有三分之一的货物被烧毁。
武大都心痛烧毁的羊毛袜和手套,“少爷,以后不要管这些人了。”
程卿去城墙上之前,交待过这批货物的重要性,然危险来临,人人都想顾及自己,程卿倒不是很意外,人性如此,能克服自私心态先顾及军需的人本来就不多,武大却快气死了。
早知道,就该把这些商人抓到城墙上杀敌!
“至少保住了一大半。”
如果安定县落在阿古拉手里,程卿会把这些东西都毁了,绝不资敌。
援军及时赶到,这些货物才能保住一大半。
但如此,就不能足额交货。
这批货里,有朝廷订购的,亦有萧云庭订购的。
程卿优先把货交给了俞显,萧云庭那里则延时交付,萧云庭一如既往的狗,倒没有为难程卿,却要让织坊赔钱:
“契约里都写着,就按契约办。”
蝉衣给程卿带话时,都不好意思看程卿的脸。
程大人真是倒霉啊。
路上遇到蛮人,这谁想得到?
能从阿古拉手里保住性命就不错了,程大人明明能逃走,又折返回安定县。
多亏了程大人这一返回,才搅合了阿古拉的计划。
“程大人,婢子会向王爷求情的。”
“不必了!”
程卿觉得萧云庭公事公办的态度没什么不好,织坊的损失,程卿自会找补。世情如此,大魏又没有保险公司,不能为货物等投保,程卿运送货物碰到了蛮人军队,是她倒霉。
就算运货的不是她,而是别人,也只能自认倒霉。
买主是不会承担这个损失的,风险都在卖家身上背着。
“你转告王爷,我们会按契约赔付。”
俞显得知此事后,让程卿先把货交足给萧云庭,程卿没同意:“西北军之前就订购过一单,缺的部分,顶多赔点银子。”
如果缺俞显这边,那朝廷的援军就更分配不够了。
兵士们一起作战,看着西北军有的军需,他们没有,心里有芥蒂,还以为朝廷薄待了他们。
军心不稳,师兄有麻烦,俞显也有麻烦。
俞显本就年轻,又是锦衣卫出身,被下面的将领和兵卒质疑,俞显这统帅就比较麻烦了!
俞显没想到,自己也会变成被偏爱的一员。
程卿这么做,有六分为龙椅上的那位,至少有四分是为他着想吧?
原来被程卿偏爱,是这种感觉。
哪怕只有四分,俞显的心中都满是憧憬。
程卿本有事要告诉萧云庭,现在也懒得去见萧云庭了,干脆把事情都告诉了俞显。
她要说的是“姜子骥”这个人。
“姜子骥是阿古拉的化名,但这个身份肯定是真的存在,阿古拉说他听过秦安县的织坊,他说话还带着平凉府的口音,可以往平凉府那边查一查。”
阿古拉可以伪造路引和身份,口音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程卿觉得这人和平凉府有联系。
或许,平凉府就有毓章太子的旧部,阿古拉就是从那里借道,带兵来到了安定县。
平凉府和秦安县太近了,阿古拉居然已经听说过了织坊,程卿感觉自己回到秦安县都不太安全。
“好,我让人查!”
程卿在安定县就能把货物交付,却是不必去兰州了。
她让衙役和几个学生各自逃命离开,如今打完仗,那些人会返回安定县汇合,程卿要做的就是在安定县留两天,等待他们回来——就算程卿不想等都没用,萧云庭把城封了,任何人都不能出城,程卿也不例外。
阿古拉可能还躲在城里!
……
萧云庭听了蝉衣的回话,当下亦是冷笑:
“她倒是真替龙椅上的那位着想,愿意赔银子,那就赔吧!”
蝉衣不敢说话。
小程大人拿的是朝廷俸禄,自然要为龙椅上的天子着想啊。
王爷明明就知道这一点,为何还会生气?
唉,一旦遇到小程大人的事,王爷总是很容易生气。
如果厌恶小程大人,就不要和小程大人来往嘛。
如果不是厌恶……何必处处和小程大人对着干?
换了是她,也不会和王爷这么别扭的人交心,反正小程大人不缺朋友,也不缺亲近之人,倒是王爷,在京城是不敢信任别人,回了西北同样没有亲人。
等等,自己何时竟有了如此大不敬的想法?
蝉衣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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