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南朝沉在梧桐幽僻的阴影里,那张如神祇雕琢的容颜满是探究。
褪去女相的他整个人好似多了一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像是白玉桥尽头九天之上遥遥相隔的存在。
可偏生那凤眸流转间多情,顾嫦缨冷静地把持着意志力,声音有些发僵。
“没什么,只是有些意外。”
夜南朝伸手,那团浮动在空中的凤血原先极其抗拒,最终仍是落到他手心。
“这凤血倒是没让我白跑一趟。”
他打量着,吸收任由那团血融入皮肤。他忽而看了顾嫦缨一眼,像是思索着该如何处理剩余的猎物。
“所以,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你知道云疆,也知道我等来历,更是知晓了我的存在。”
“我让人打探过你的经历,自幼被赶到矿山,无人培养帮扶,被人欺凌无力反抗。”
“半年前被召回安边府后,不但知道我们的身份,居然比我还知道我更需要什么东西。”
夜南朝凑近她,语气轻淡,却饱含杀机。
“你说,我是不是也应该杀了你比较好?”
“将你的魂魄一层层剥离,看是你是什么山野精怪附身,还是大能者转世?”
顾嫦缨从未觉得神经如此紧绷过,还没等她绞尽脑汁想出一条生路,就听到夜南朝骤然变了语气。
“算了,看来你这些时日让我看了不少好戏的份上,饶你一命。”
“日后我还盼着你给我演一场更热闹的大戏。”
“小家伙,不要让我失望。”夜南朝目光含笑,却拒人于千里之外,“也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从你口中透露出你不该透露的东西。”
顾嫦缨深吸一口气,“放心,我还想多活几百年,不会提前想不开找死。”
夜南朝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亦或者他有绝对的自信能随时捏死她这只小小蝼蚁,身形很快在梧桐林中淡去。
许久,顾嫦缨揉了揉发僵的脸颊,因心跳如擂鼓而僵硬的四肢慢慢恢复了平静。
并非她害怕,而是面对这般天堑般强大的武者面前,身体的本能所致。
她长叹一口气,确保不会有意外再生后,准备离开。
藏在胸口的血玉佩忽然飘出,指引她前往阵法中央。
“?”
顾嫦缨脖子被玉佩的力道强行往阵法带去,她站在阵法里,毫无反应。
顾嫦缨感受着玉佩传来焦灼的热度,沉吟一会儿,划破掌心,以手按在阵法之上。
那阵法纹路竟散发出金芒,随后化作金粉漂浮于半空,随着粉末数量增多,阵法上的纹路慢慢消散。
那粉末最终凝聚成雏鸟在胎卵中刚成型的模样,融入到顾嫦缨心口之中。
顾嫦缨甚至都没来得及抓住它,血色玉佩上散发的热量正在逐渐消退。
“这是什么东西?”顾嫦缨以手感受心脏跳动,在里头又多了一样‘活着’的东西,它占据着心脏,接替心头血的流动交换。
汩汩流动的血液似乎掺杂着金色的碎屑流动,顾嫦缨只觉得有几分熟悉。
等等?
脑海迅速汲取着记忆,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原著中存在着天级之上的宝物,称为洪荒,若她没有猜错,这枚凤卵在原著中评定为天级之上,洪级之下。
无他,此物有肉白骨之效,只要重伤不死,她血肉便可在极短时间内进行修复。
而最让天下人趋之若鹜的,便是传闻中它可作为武者的第二条命。
哪怕你尸骨无存,凤卵亦能重塑身躯,堪称奇迹。
只不过这只是口口相传的谬闻,但天级之上的宝物,谁人不垂涎?
这凤卵似乎在未来于江湖中掀起一股争夺的腥风血雨。
哪怕是大派的隐世高手为了争夺此物亦倾巢出动。
“可这东西不是到中后期才会出现?”顾嫦缨有些不可置信,她此刻感觉极其不真实,“原来此物竟是从安边府发现的?”
顾炎盛研究凤血数十年,找到安边府留存的阵法,最终只能想到汲取凤血之力。
他研究半生,却是忽视触手可及的最大机缘。
“真是上天厚爱。”顾嫦缨不由心头大喜。
这乱遭的局面居然还能让她捡漏,这泼天的运气,她可得好好接着。
“若非这血玉佩指引,又让我误打误撞,只怕我也会眼睁睁看着这机缘从手里溜走。”顾嫦缨愈发对这玉佩好奇,可第六感告诉她,还不到让她知道真相的时刻。
趁着天未亮,她回到顾家,第一时间便是搜刮顾炎盛的书房。
“化血慈悲玄功?”
原本只是想查查顾炎盛还有没有隐瞒的东西,结果一本被藏在空间密匣的功法被她深挖出,她翻开一看,越觉神异。
瞧着像善禅院功法,可其间招式狠辣,颇有几分擒拿手的意味。
其势之锋锐,可撕裂人体骨骼,更甚至坚硬之物,恰好弥补顾嫦缨失去武器之后赤手空拳的招式。
收拾完一切,她找来了张齐。
“顾炎盛已死,顾家不可多留。”
张齐瞳孔一震,他看着顾嫦缨,昏黄烛光只照亮一室狭窄,照过她眉宇黑如乌木。
屋外新月如钩,只听到她平静的声音再度响起,“如今顾家只剩顾钧和顾鸿相争,无论他们谁上位,顾家时日无多。”
“我仓库还剩不少东西,你拿着它们隐姓埋名离开安边府,越远越好,那些东西足以让你娶妻生子,安稳度过一生。”
如王默所说,陈家人并未死绝,只要陈惊云回安边府,他定会发现陈家事变定然与顾家有关。
哪怕真凶不是顾家任何一人,可是真相届时对他来说或许不会有多重要,他要的只会是一个交代,给陈家,给安边府的交代。
顾家已经失去主心骨,凭借一个废掉的顾鸿,和空有心计的顾钧,注定走不长久。
张齐怔怔看着顾嫦缨,心绪翻涌。
随即她将一个檀盒交给张齐,“走之前把这个东西给顾鸿,告诉他,我答应的事情从不食言。”
张齐结果,隐约听到里头有活物蠕动湿濡的声音,立即想到了什么,郑重的点头。
他欲言又止,眸底闪过几分难言的不舍。
“小少爷要离开安边府了吗?”
他心情有些复杂,直到回安边府之前,他从未把这位年轻稚嫩的小少爷放在眼底。
而后他展现出的一切,不论胆量能力亦或者修炼天赋,无一不让他臣服。
“天下焉有不散宴席?况且你我二人当初不过是场交易,我承诺你的,在今日也同你兑了现。”
顾嫦缨看着他,留下张齐终身都难以忘记的话——
“日后,江湖不必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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