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议和一事因在朝会上被皇帝亲口认下,快速传遍了整座京城,这几日不仅朝官,便是百姓口中,都在念叨着“议和”这两个字。
也很快,城中出现了两种声音,一种自然说议和好,若是能议和,也不用整日担惊受怕,也没了这么多难民,该回去种地种地,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
另一种声音,说议和辱没了朝廷颜面,堂堂大明怎么能同夷人讲和?况且,真当议和了就有好日子了吗?建奴今年议和,拿了好处明年可以再来,届时,难道再将金银钱粮奉上,以换取一年的太平?
两种声音充斥在街头巷尾,意见不合的人,饶是平日关系再好,此时也恨不得撩了膀子打一架,好像谁的拳头硬皇帝就会听谁的话一样。
石碑胡同,范府府门紧闭,过了片刻后“吱呀”一声,侧门处,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人从里头走出,左右瞧了瞧快速消失在了胡同口。
与此同时,墙角有个黑影一闪,默默得缀在了他身后。
待看清他进的是哪座府邸之后,这人才回转,绕了几条街道之后,走进了锦衣卫衙门。
“骆指挥,卑职在范府门口等到了人,是陈之国的人!”
“陈编修?他?”骆养性瞪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嘿,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还真是小看他了,平时不声不响的,居然和范家人勾结,可记住那人模样?”
“卑职已把人画下!”锦衣卫从怀中取出一张纸,画的便是范府门口那人探头探脑的模样,一双小眼睛警惕得看着四周,唇下两撇胡须,怎么看都猥琐至极。
“给本使盯紧了!”骆养性将画纸折好,抬腿就朝外走去。
这么大一件事,怎么能不禀报给陛下知道。
骆养性兴冲冲得去邀功,到了武英殿,才发现殿中还有人在,大理寺卿范复粹,顺天府尹刘宗周,还有苦着脸的薛国观和周奎二人。
“骆卿来得正好,这事你也一起听听!”
骆养性暂且放下自己的事,问道:“不知陛下所言何事?”
朱由检扫了堂下几眼,薛国观和周奎似乎不大愿意开口,刘宗周只一味叹着气,范复粹没法子,朝骆养性说道:“事情是这样的,薛阁老和嘉定伯丢了银子,报了刘府尹,可二人俱是说不出丢了多少银子,陛下也正犯愁呢!”
骆养性闻言,只觉得无语极了,这事旁人不知道就算了,陛下还让自己参与?
贼喊捉贼不成?
“缉拿案犯,该是五城兵马司职责,臣不好逾矩!”骆养性说道。
“无妨,”朱由检冷哼一声,“天子脚下,居然有贼人胆敢偷到朝廷命官家中,目无王法、嚣张至极,这事不能轻轻放过,两位爱卿不必担心,有范卿、刘卿和骆卿在,定能将贼人拿住,丢了的银子尽数归还。”
骆养性看着一本正经的皇帝,话说得怒气冲天,可谁知道他心里有多高兴呢!
自己按照陛下吩咐,让锦衣卫去那几位大人家找银子,还真在陛下说的那些地方找到了藏银。
嘉定伯周奎在花园埋了五十万两,分了好几次才全部拿完运走,薛国观书房夹墙中藏了十万两,其他的应当是藏在了别的地方,还有陈演,也不知是没有发现银子丢了,还是沉得住气,地窖中足足六十万两白银啊!
这些可都是自己看着运进宫的,还记得张彝宪见了这么多银子又不敢问来源的憋闷杨样儿。
内帑一下子多了一百多万两的白银,想必陛下睡着了都会笑醒吧!
“陛下,臣以为,丢银子一事,还是城中流民所为。”范复粹忽然说道。
薛国观和周奎明知这可能性很小,可辩驳的话也说不出口,流民偷银子,偷个三五两的顶多了,还能偷三五十万啊!
可眼下是哑巴吃黄连,苦水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呀!
“范卿以为应当如何?”朱由检心知肚明银子不是流民偷的,可眼下北京城聚集了小一万的流民,的确是该想各妥善的处置办法才好。
“据臣所知,聚集在京城的这些流民,忍饥挨冻,躲过了建奴的铁蹄,却仍旧无法活命,若非如此,又哪来流民盗窃之事?故臣以为,朝廷应当加大赈抚力度,让这些流民得以活命。”
范复粹这话刚说完,殿中所有人的目光俱是看向了顺天府尹刘宗周,要说,这可是他的职责范围呀。
刘宗周心中暗骂了一声,可对于此事,他早有计较,当即开口道:“陛下,此事是臣失职,可是,臣也没有办法呀!”
刘宗周叹了一声,继续道:“陛下,臣身为父母官,自当为百姓尽心尽力,可是粮仓早已空置,臣也问过户部,户部要是能拨下粮食,流民这事早已解决。”
范复粹闻言也叹了一声,朝着刘宗周拱了拱手,又对朱由检说道:“陛下,天愈发冷了,若再无良策,天灾人祸之下,百姓性命怕是不保!”
朱由检面色沉痛,思虑片刻后道:“内帑还余二十万两,这样,朕给刘卿十万两,你带人去皇庄盖几处棚子,添置些衣裳被褥,再买些粮食,暂且将流民安置下,还有,棚子盖多些,想必后面还有流民。”
朱由检想着从高阳和济南撤下来的百姓,孙家在京中有宅邸,不必自己操心,朱由枢一家可以暂且住在宫中,可是那些百姓,却不能没有安置的地方。
除了在京城或者别的地方有投靠之处的人外,剩下的便只能由朝廷出面安置了,不能让他们背井离乡,最后还落个客死异乡的结局,若是如此,相信中原的流贼队伍不用张献忠他们吆喝,便会更加强大了。
皇帝一出口就拿出了内帑一半的银子,不知内情的范复粹和刘宗周二人当即大为感动,对自己侍奉着如此明君而感触颇深,立即跪了下来热泪盈眶,山呼万岁。
二人笑着离开武英殿就朝内帑领银子去,薛国观和周奎这两个丢了银子的,愁眉苦脸得出宫回府,丢掉的这些银子,估摸着是找不回来了,这好比心上剜去一大块肉,就算长好了也有个碗大的疤呀!
殿中只剩下骆养性一人,朱由检放松得靠在御座上,朝王承恩使了个眼色,殿中人都离开后,才开口说道:“此事办得不错,今儿个是来讨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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