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天花(1 / 1)

承乾宫是东六宫之一,也是东六宫之首,看这个名字,就知道住在里面的妃子定是皇帝宠妃。

承乾,顺承天意!

晚霞铺满天际,落日余晖照耀在琉璃顶上,整座宫殿仿若沉浸在某种圣光之中。

宫中孩童嬉笑之声顺着风传来,路过的猫陡然受了惊,从宫墙上一跃而下,钻到了不知哪里去。

朱由检嘴角带上了笑意,抬脚走了进去。

院中宽广,东侧种着好几株梨树,眼下树枝光秃秃的,徒增萧瑟,可若是到了春日,定然是一副“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葩堆雪”的美景。

“父皇,父皇!”

院中玩耍的几个男孩看见朱由检,小跑着上前来,其中一个还不过两岁模样,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冬日衣裳穿得又多,活像个不倒翁似的。

“唉哟,慢着些,父皇又不跑!”朱由检忍不住蹲下张开口,将扑来的几个男孩子接在了怀里。

看这架势,崇祯帝的心可是偏得很呀!皇后的几个孩子见了自己犹如老鼠见了猫,那战战兢兢的模样,看着都觉得可怜。

可这几个,哪里有害怕的意思,眼中全是笑意,就是寻常儿子见了父亲的模样。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这肉呀,也有厚有薄呐!

“好啦好啦,父皇都走不了路啦,快都下来!”田礼妃笑着从殿中走出来,朝海棠点了点头,廊下三个皇子的奶娘当即走了过去,拉着小皇子们的手退远了几步。

“没事,”朱由检笑着站起身来,“照顾三个孩子,辛苦你了!”

“妾有什么好辛苦,妾只有高兴!”

两人携着孩子进了殿中,海棠命人传了膳,不多片刻,几道简单的小菜就端了上来。

做的是精致,可细看却不见几滴油水。

朱由检皱了皱眉,看向端坐在桌前的三个皇子,“他们都还小,正长身体呢,就吃这些?”

田礼妃一愣,宫中吃用都紧张,前方战事又吃紧,今日得知陛下来用膳,已是让人去御膳房打点,送几个荤腥来。

再说了,此前皇后要后宫出银子出首饰的,额外加几个菜,也不够银子啊。

朱由检见田礼妃神色,也明白了过来,说到底还是一个“穷”字。

他叹了一声,摸了摸最年幼的朱慈灿的小脑袋,他还不懂事,不知道爹娘在说什么,只知道可以吃饭了,正等着父皇动筷子呢。

朱慈灿眼睛盯着几片肉咽了咽口水,咧了小嘴朝朱由检笑着,“父皇,灿儿饿啦!”

“吃吧!”朱由检拉着田礼妃坐下,拿了筷子夹了块薄薄的肉片,放在了朱慈灿的碗中。

“谢父皇!”朱慈灿一粒米还粘在唇边,看到肉片开心得将其吞进了口中。

朱由检作为皇帝,他的饭食自然比宫妃要好上许多,原先节衣缩食是因为没有银子,可现在不一样,内帑有钱了!

再苦,也不能苦孩子嘛!

田礼妃这里尚且如此,还有其他妃子那里,定然也差不多,甚至更差。

得改善下宫里伙食啦!

此时,为吃发愁的,还不止朱由检。

济南城德王府,多尔衮召集几个将领,也正商量着粮草之事。

堂中,多尔衮神情凝重居中而坐,下首是白着脸的岳托,和黑着脸的豪格。

岳托是因为身体不适而白着脸,豪格则是因为败在虎大威手上,丢了面子而黑着脸。

多尔衮看了二人一眼,心中涌起深深的无力感。

可他是统帅,他的任何行为都会影响到城中三万余人的军心,多尔衮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开口道:“可有找到什么食物?”

知道被围城之后,多尔衮就下令让将士仔细搜索,绝不放过任何可以入口的东西。

“在几处房子里找到了一些腌菜腌肉,但不多!”岳托回道。

多尔衮捏了捏眉心,抬眼看到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画,画的正是济南大明湖的美景。

有湖...

“命人去大明湖捕鱼!”

“鱼?鱼能吃饱啊!”豪格在一旁不满嘀咕。

“那你说,怎么办?”多尔衮本就心中有火,现在见了豪格更是不耐,一拍桌子朝他吼去。

“你是主帅,你来问本贝勒干啥?”豪格见多尔衮居然敢对自己拍桌子,一怒之下起身喊道:“是你下令进城,如今好了,咱们都被困在这里,看你回去怎么同皇阿玛交待!”

“那也是本王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多尔衮想着回不回得去还两说呢,要是回不去,自己定然第一时间宰了豪格。

岳托听着自己胸膛间“咚咚咚”的心跳声,二人的争吵撞进耳中,头也疼了起来。

他站起身,想要开口让他们别吵了,可眼前倏地一黑,身子不受控制得晃了晃,继而倒在了地上。

“岳托?叫军医来,快!”

岳托沉浸在黑暗中,犹如溺水一般向下沉去,渐渐的,他感觉浑身冰冷,又觉得哪哪都疼。

头疼、背疼、手疼脚疼,全身都疼!

自己这是怎么了?

岳托浑浑噩噩,耳边隐约传来说话声,说的是什么...

天...天...

天花!

难道,自己是得了天花?

岳托床边,军医一脸愁容,指着岳托脸上出现的小疹子说道:“的确是天花,疹子已经发出来了,眼下没办法,只能让王爷好好躺着,再...再看...”

这话的意思,就是听天由命了?

多尔衮狠狠踹了一脚过去,“好大胆的奴才,不说想办法好好治,就说再看?看什么看?本王要你在军中有什么用?还不如砍了你的脑袋拿去喂狗!”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军医翻身跪在多尔衮面前,行伍中的人,这一脚又没收着力,军医只觉得自己骨头要断了,可现在哪里敢去揉,忍着疼痛不住磕头。

“奴才一定尽力,一定尽力,王爷饶命!”

豪格听到岳托是天花后,已经离床榻远了些。

天花是什么病,要人命的,是瘟病!

皇阿玛就是因为惧怕这玩意儿,每次出兵都冬天入关,更是下令倘若遇上出痘的明军,没出过痘的兵将立即离散。

眼下好了,岳托染上了,又被困在这城里,岂不是要完蛋!

不行,得离开济南,一定要离开这鬼地方!

多尔衮一回头,就看到豪格这副死样子,当即喝道:“岳托得病这事,不得泄露出去,乱了军心,本王不管你是皇上的长子,照样砍了你!”

豪格眼睛仍旧盯着岳托,压根没听见多尔衮说了什么,下意识就点了点头。

多尔衮头一次见豪格这么乖顺,想着毕竟年纪小,害怕也是正常,又道:“岳托如今染了这病,咱们更不能坐以待毙了,想办法出城,请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