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自然是不信钱谦益的这番说辞,看着历史上有名的“水太凉”,他笑了笑,问道:“朕将你押来,可知道因为什么?”
钱谦益这才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改坐为跪,朝着朱由检膝行了几步,快到木栏前才停了下来。
“陛下,真的是陛下,草民没想到啊,有生之年还能见到陛下,草民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看着钱谦益涕泪横流的脸,朱由检没来由得一阵恶寒,冷了脸色喝道:“有你们这帮蛀虫在,朕万安不了!”
钱谦益磕在地上的脑袋一愣,蛀虫?这是在说自己?
所以陛下抓自己来,是因为银子?
“陛下冤枉啊,”钱谦益又磕了几个头,“当初贿赂,都是草民家中银两,为官之后,当真没做贪污之事,还望陛下明查!”
朱由检哪里需要明查,钱谦益为官之后便是东林党的领袖人物,南边的各种书院,或者社团中的学子要科举入仕,最好的办法就是给钱谦益送银子。
他没贪污?脚趾头想想也不可能的事。
朱由检正要开口,却听见一阵模糊的哭声传来,他转头去看,声音又忽然没了。
诏狱阴森之地,又是晚上,朱由检听这声音,突然起了一声鸡皮疙瘩。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朱由检朝骆养性问道。
骆养性“啊?”了一声,凝神细听,断断续续的哭声又传了来,“是谁在哭?诶,好像是个女人?”
“陛下,这哭声从上午就在了,”钱谦益说道:“也不知是哪个苦命的女人。”
“不该啊,这几日没让抓什么人进来啊,还是女人?”骆养性低声喃喃,却是突然想到,别又是手下那帮兔崽子搞出来的事,若是这样,可千万不能让陛下知道。
“陛下,一个女囚罢了,不用在意。”骆养性说着,指着不远处一间屋子又道:“陛下,要不提了人,去那里审如何?臣给陛下准备些吃食点心。”
骆养性要不这么说还好,可这欲盖弥彰的,朱由检对狱中哭声更是好奇。
阴私之地,谁知道藏了什么龌龊勾当,这样瞒着盖着,大明真是烂到根上了。
朱由检拂袖,直接转身朝哭声来源走去,骆养性暗骂一声,却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钱谦益透过木栏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好奇之色一闪即逝,继而走回去继续坐着。
还是担心自己吧,陛下定然是没钱了,所以才命人将自己押回来。
既是如此,命应当是能保住,但这个财,是破定了。
就是给多少好呢?
朱由检停下了脚步,看向牢房中的柳如是,女子长发披泄,脸上带着泪痕,雾蒙蒙的双眼朝自己看来,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虽然身处囹圄,且身形狼狈,可这绝世姿容,却是难以掩盖。
“你是何人?为什么在诏狱?”朱由检问道。
柳如是已经被关了一日,起初还冷静,左右看了一圈之后就泄了气,这个地方,光屏自己肯定是出去的。
又想着“高千户”那恶心的样子,柳如是不禁悲从中来,难道自己余生,都要在这里度过?
“高千户”...会把自己怎么样?
看着眼前气度华贵的人,柳如是突然生出了希望,她站起身来,用衣袖抹了脸上泪痕,而后款款一福,说道:“小女子本是寻高千户,想求他让小女子见个人,谁知他包藏祸心,将小女子骗至这诏狱,便要行不轨之事,索性他被人唤走,小女子才苟活至今,求这位大人,救小女子出去。”
朱由检冷笑一声,转头看向骆养性,“锦衣卫,嗯?”
骆养性额上冷汗直冒,天子脚下,又是光天化日,高文采居然就敢强抢民女,这...这...
“诶,不对呀,”骆养性脑子一转,突然说道:“高文采今日入宫了,一直随侍陛下呢,怎么会在今日把人抓进来?”
“还请大人明鉴,小女子所言并无半分虚言!”柳如是也是着急,锦衣卫自然是会袒护锦衣卫,这番推脱是不信自己的话吗?
“再说了,要不是他,小女子又是如何能进得这里呢?”柳如是急急说道。
骆养性看着朱由检阴沉的脸,忙朝外喊道:“将高文采带进来!”
高文采一早入宫伴驾,一同出了城,刚回到衙门,想着陛下审问钱谦益也要些时候,自己还有时间坐下歇歇,喝一盏茶。
可是还没有半个时辰,就听说指挥使要自己进去问话。
问什么话?
钱谦益又不是自己去抓的。
要问不是该找杨山松去么!
高文采放下茶盏,满头雾水得疾走进了诏狱,刚走到骆养性身前,就被他一把揪住,狠狠掼在了木栏上。
“陛下,指挥使,臣...”
“你做了什么好事?你抓她干什么?嗯?”骆养性咬牙切齿,指着牢房中的柳如是问道。
“不是他!”
“不是我!”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朱由检看了一眼骆养性,骆养性悻悻松了手,继而笑着道:“陛下,臣就说锦衣卫怎么会做这事,定然是个误会。”
“不是他,但的确是锦衣卫,”柳如是上前一步,“那人三角眼,穿的也是千户的衣服!和他是一样的。”
“朱能?”骆养性脱口而出,遂即又小心得觑了一眼皇帝,继而朝高文采摆摆手,怒喝一声,“让那个兔崽子滚进来!”
高文采凭白受了个冤枉气,心里也是积了火,这朱能向来同自己不对付,这次居然借自己名头作恶。
也算他不走运,今日陛下也在,看他有什么好果子吃。
高文采找到朱能,只说骆养性在诏狱等他,有话问他,却一句没有提陛下也在这件事。
朱能心里惦记着柳如是,怕给别人捷足先登了,就待在了衙门,此时听闻骆养性传他去诏狱,想着大概是那小娘子的事没搂住,不过他也不甚在意。
顶多让指挥使先尝尝,自己吃剩下的嘛!
他一溜跑了进去,果然见关押柳如是的牢房门口站着两个人,朱由检站在骆养性身后,又是侧着身子,朱能没有留意,直接笑着跑到了骆养性面前。
“指挥使,您听我解释,这小娘子是卑职孝敬您的,您看她——”
“嘭!”骆养性没等他说完,直接一拳轰了过去,还用问什么,自己都招了,这个蠢货,还要将自己拖下水!
“本官有妻有妾,用得着这种不知来历的女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骆养性一把将人拽了,又狠踹了两脚,才押着惨叫连连的朱能跪在皇帝脚下。
“臣治下不严,请陛下恕罪!”骆养性大声请罪,柳如是这才明白外面站着的人是谁。
她似是不敢置信,可又突然爆发出欣喜来,“陛下?虞山先生是冤枉的,陛下,求陛下明查。”
朱由检朝柳如是看了一眼,心道奇怪,怎么一开口不是为自己求情,是为钱谦益?
朱由检眼下没空细想,朝她摆了摆手,先对骆养性说道:“锦衣卫是朕的亲卫,代表的是朕的脸面,朕不管你们从前如何,但是从今日起,若再有此事传到朕的耳中,你们锦衣卫,也不用继续留着了,朕要探听消息,也不是只有你们锦衣卫可以!”
“是,臣遵旨!”骆养性忙应道。
他自然相信皇帝的话,此前陛下的那些消息,可不是从锦衣卫中探听来的,陛下有另外的探子。
这几次事件,锦衣卫的地位有回升的趋势,可不能再被陛下厌弃,要是没了陛下撑腰,自己这锦衣卫指挥使,又能算个什么东西。
“朱能是吧!”朱由检冷淡的目光看向另一人,见朱能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继续道:“阉了他,抄家,逐出锦衣卫!”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臣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朱能倏地抬头,可是看皇帝神情冰冷,心中惶恐不已。
罚什么都好,不能让自己做不成男人啊!
“陛下,陛下,臣再也不敢了,不能将臣去势啊,陛下——”
朱能被人拖了下去,喊声消失在诏狱中,朱由检转头看向眼前的女子,为着钱谦益而来,又是这个年纪,难不成会是...
“柳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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