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的人转过身来,见着是孙承宗,忙迎了几步抱拳道:“孙都统,夜间风凉,怎么这时上了城墙?可是有什么事?”
孙承宗如今统领北京城防,若有什么消息,他是第一时间获知的人。
“厂督不也这个时候来?你们东厂消息来源不比夜不收差,可是你们收到了什么消息?”
站在城墙上的,便是东厂厂督曹化淳,他闻言笑了笑,转过身子却是长叹了一声,“我是担心陛下啊,勇卫营跟着杨嗣昌掩人耳目,陛下就带着方正化和几个锦衣卫,这一路...”
孙承宗闻言,皱了皱眉,上前几步走到城墙边,看着北边的方向,夜色浓重,又有雾气萦绕,所见只是朦胧的暗沉。
“陛下定然无恙!”孙承宗笃定说道。
曹化淳听孙承宗语气笃定,却是笑了笑,脸上哪里相信了,他要是真的笃定,怎么大晚上的睡不着觉,爬起来巡视城墙?
曹化淳看破不说破,继续道:“陛下长期不上朝,这几日人心浮动,太子殿下恐是镇不住。”
随着时日长久,乾清宫安安静静的,只见太子带着王承恩进进出出。
“有骆养性和你们东厂在怕什么,顶多把不听话的再抓诏狱去关几天。”
曹化淳听了这带刺的话,也不过笑笑,孙承宗看不上自己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真往心里去就是给自己添堵。
“厂督,有消息!”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曹化淳和孙承宗回头,却见是骆养性走了来。
骆养性是知道曹化淳在这的,却不知孙承宗也在,要说的话一时哽在喉咙口,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说吧!”曹化淳朝骆养性挥了挥手,说道。
孙承宗本已是想着要走,他也没什么兴趣听厂卫打探来的别人的隐私事,不过却见曹化淳不在意,他便也停下了脚步。
“范家的人出城后,一部分朝西边去了,另一部分,去了北边!”
“范家?哪个范家?范复粹?”孙承宗听到范家,忍不住开口问道,“范阁老为朝廷鞠躬尽瘁,你们闲的没事查他?”
眼见着孙承宗要动气,骆养性忙开口道:“不是范阁老,是山西范家!陛下怀疑晋商是鞑子的眼线,命我和厂督查着呢!”
“什么?他们是鞑子眼线?”孙承宗更气了,堂堂汉家子孙,怎么成了鞑子的走狗,廉耻道德都学到狗肚子了去了?
“孙都统别气,咱们已是拿了不少证据,待陛下回来,就能好好处置他们!”曹化淳安抚道。
“还有谷城的事,也查到了,是翟家的人做的,人盯着呢,就是陛下不在,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骆养性又道。
“那就继续盯着,别让人跑了就是,他们既然做下了这些事,总要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
“是!”骆养性忙道。
说话间,深沉的夜色慢慢褪去,视线能看到稍远一些的地方,城外已经有挑着担子的百姓聚集在了城门口,等着城门开启就要进城去。
“阿嚏!”骆养性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嘀咕道:“是不是陛下念着我呢!”
陛下是不是不放心交代自己的事呀,骆养性朝南边看去,在济南城外的人马已是就绪,就等着城门开,就进德王府去了!
嘿嘿,又能给内帑添一笔银子,陛下高兴,自己日子就好过 ,锦衣卫又能恢复往日的荣光啊!
......
“骆养性!天杀的狗腿,看老子怎么参你!”
祖宽的怒吼响彻在宅中,床榻上不着寸缕的瘦马吓得捂紧了被子,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不怪祖宽这么生气,天刚蒙蒙亮,本是温香软玉在怀,做着美梦的祖宽,被一阵吵嚷声惊醒,就听一字眉禀报,说盯着客栈的那两人都晕倒在了外面,客栈的人已是不见了踪影。
“人锦衣卫本就是干盯梢的,咱们的人怎么瞒得过他们呀!”一字眉慌忙找补,想要平息祖宽的怒气。
“给本将追,本将还未尽地主之谊,怎么能让人就这么走了,追!”祖宽又是一声怒吼。
“追上了怎么处置?”一字眉问道。
“给本将好好请回来!”祖宽说道。
“那,要是他们反击?”一字眉又问。
“那就——”祖宽眉间厉色一闪,右手横掌在喉间一划,“这个地界上出事,本将是命你们去援救,来不及,也怪不到咱们身上,是不是?”
一字眉见祖宽如此大胆,不禁有些心绪,那可是锦衣卫,领头的还是骆养性本人啊!
杀...杀了,要来日东窗事发,自己脑袋定然不保!
祖宽见一字眉神色,冷笑一声道:“有事本将担着,还不快去!”
“是,是,末将这就去!”
打发走了一字眉,祖宽回头瞧了一眼床榻上的瘦马,想着时辰尚早,正要搂着再行一番云雨,谁知外面又有了声音。
“他娘的,是没完了!”
“报,将军,夜不收的消息,议和使臣距离海阳镇不足五十里,再有半个时辰就该到了!”
“什么?不是说还要两日,怎么这么快!”祖宽一听,当即推开投怀送抱的瘦马,起身穿戴好便走了出去。
“随本将出城迎接!”
杨嗣昌坐在车中,撩了车帘朝前看了一眼,招来一个侍卫问道:“前面是哪儿?还有多久到山海关?”
“回杨阁老的话,前面是海阳镇,再一日就到蓟镇了,到了蓟镇,半日就能到山海关。”
那就快了,杨嗣昌心中想着。
“可要在海阳镇停下?”那侍卫又问。
“不停,加快点,到了蓟镇再歇息也不迟!”杨嗣昌吩咐完就放下了车帘。
这一路走来,杨嗣昌说不出的不安,冥冥中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他想起在京城时,皇帝一系列的行为,以及看到皇太极的要求那种不当回事的模样,怎么都觉得奇怪。
议和这么大的事,对方说了要皇帝亲自去,陛下就没个解释,就直接让自己来了?
皇太极不是好糊弄的,看不到陛下亲临,很可能直接就反悔也说不定!
还有,为什么要带着勇卫营,勇卫营是天子近卫,按制该算是御林军,议和罢了,不至于要让勇卫营跟着。
难不成是看重自己?
还是要彰显天朝威严?
自己当时满脑子兴奋劲,就没好好想想,这一路倒是好好想了,可怎么越想越不对劲呢!
另外,还有那些银子,带着银子是准备做什么?犒赏大军,还是给皇太极?
陛下也没给个准信,只说带着,届时自然知晓。
什么都不提前说,自己就跟个算盘珠子似的,皇帝拨了,自己才能动,真是愁人!
“杨阁老,前面来人了!”
话刚说完,马蹄声已是近在眼前,祖宽的声音遂即响起,“杨阁老大驾,末将在此恭候多时!”
马车在军队的拦阻下不得已停了下来,勇卫营副总兵黄得功打马上前,朝祖宽拱手,“祖将军有礼!”
祖宽瞟了一眼,略带敷衍得拱了拱手,“黄副总兵!”
黄得功见他态度倨傲,脸上微怒,却是按耐下去,偏头朝马车中请示道:“杨阁老,祖参将求见。”
杨嗣昌掀开车帘,看向祖宽,“祖将军威风,本官着急赶路,还请祖将军让个路。”
祖宽忙笑着道:“杨阁老说哪儿的话,本将在此恭候多时,便是要给杨阁老接风洗尘,修整一番后再行路不迟。”
“不必了,大事要紧,待和谈事毕,在行庆功也是不晚。”杨嗣昌明确拒绝了祖宽的提议,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只要和谈成功,办个庆功宴却是可以,届时接风洗尘和着庆功一起给办了,岂不更好。
祖宽见杨嗣昌态度强硬,也只好同意,“既如此,本将就护送杨阁老前往山海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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