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下了床榻,“传卢象升、孙传庭、周润吉、骆养性进宫,赏他们骑马入东华门,朕去云台!”
紫禁城东华门外有下马石,百官骑马需在这里下马,再步行入宫,可眼下事情紧急,朱由检也顾不得那么多,让他们骑马至皇极门,再到云台能剩下不少时间。
云台在建极殿之后,也就是崇祯帝三次召见袁崇焕的地方。
所谓平台召对,相当于国情咨议,是皇帝咨询大臣政务的场所,尤其问询地方封疆大吏。
朱由检选在这里,并不是要什么仪式感,而是这个地方居中,对于自己和入宫的卢象升四人而言,正是最合适的地方。
下了钥的宫门在深夜被打开,四匹马从宫道上一路疾行,到了皇极门外便停了下来。
神情严肃的四人互相拱了拱手,继而快步走进宫中,朝建极殿后平台走去。
他们到的时候,朱由检已在等着他们。
“臣等来迟!”四人见了皇帝,忙躬身行礼请罪。
“坐着说!”朱由检摆了摆手,开门见山道:“卢象升,兵部的急报,你都知道了吧!”
“是,”卢象升忙回道:“革里眼、左金王复叛,朝英、霍山区流窜,老回回响应,在襄樊地界策应张献忠。”
革里眼,真名叫贺一龙,是明末十三家里面重要的一个首领,他和左金王贺锦,还有老回回马守英,改世王刘希尧、乱世王蔺养成组成革左五营,让朝廷很是头疼。
“这都什么名儿啊!”朱由检嗤笑一声,“水浒看多了吧!”
明末流贼首领的名字,很多出自《水浒传》一百零八将,什么宋江、过天星、满天星、扫地王、乱世王、改世王、闯塌天、射塌天...
可以说,天王多如狗,龙虎满地走!
“陛下,臣愿出战!”孙传庭当即起身说道。
朱由检却是沉默了下来,孙传庭已为三边总督,眼下该回陕甘绥去才是,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等着他。
“孙卿,你不能去。”朱由检开口道。
孙传庭脸上露出急切和失望,怎么自己成了三边总督,就不能打流贼了?
原先洪承畴为三边总督,不还是照样去到鄂皖等地,将流贼打得满地跑。
“陛下,臣请出京督战!”此时,卢象升起身朝皇帝说道:“臣为兵部尚书,愿带领天雄军出京剿贼!”
朱由检点了点头,这次没有犹豫,“好,便由卢卿你出京,周润吉,你带领勇卫营随行,一切行动听卢象升指挥!”
被点了名字的周润吉当即起身应“是”,又朝着卢象升拱了拱手,“末将但凭卢尚书调遣!”
“陛下,那臣呢?”孙传庭见此不由急道。
朱由检朝孙传庭摆了摆手,“你别急,朕晚些跟你说!”
朱由检说完,又朝卢象升道:“卢卿,贺一龙、贺锦两部,朕要你将他们赶入川蜀。”
卢象升一愣,“川蜀?”
“正是,将他们赶入川蜀,截断和张献忠的联系,将张献忠和马守应朝山西赶,你可能做到?”
卢象升在心中画着舆图,革里眼他们在英、霍山区,那里属江南,的确往川蜀更合适。
对了,秦良玉在川蜀!
卢象升眼睛一亮,下一瞬又想,可为何要将张献忠往山西赶去?
“陛下,可是因为晋商的缘故?”
骆养性全程不发一言,他半夜被拉起来进宫,现在才知道是因为流贼复叛之事,而这些同自己有什么关系?
锦衣卫又不是军士,难道还要让锦衣卫去打仗不成?
此时听了皇帝这话,他稍稍明白了过来,往山西,山西不就是晋商所在么!
“正是,”朱由检说道:“张献忠为人残暴好杀,山西有富商,他定然不会不抢,朕要他动手,你们瞅准时机,让晋商出粮饷,可明白?”
原来陛下打的这个主意!
卢象升和骆养性同时想着,他们看着朱由检唇边的笑意,一时不知该说陛下英明,还是该说陛下精明!
“是,臣明白!”卢象升最后道。
“对了,是不是还有个叫射塌天的,人如今在哪儿?”朱由检问道。
历史上,射塌天和刘国能一样,前期是流贼的优秀首领,打起官兵来不要命,后面投降了明朝,对着曾经的战友又毫不留情,更是在建奴入关后,拒不投降,死战到底。
所以说啊,人可真是复杂,你别看他现在和你站在对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为你舍生忘死!
“射塌天李万庆,如今该驻兵在信阳!”孙传庭接话道。
“他没有复叛?”
“臣之见,应当是在观望,他紧闭信阳城门,张献忠的人去劝说复叛之事,他也没开,可左良玉要他出战,他也没应。”孙传庭又道。
“让刘国能去劝,”朱由检说道:“他们都同张献忠有隙,再说,他应该也知道朕封李自成为闯将,定然对朝廷能多一些信任!”
孙传庭和洪承畴一样,对于流贼一向以缴杀为主,他此时听了皇帝的话,脸上颇是不认同。
这些流贼降而复叛,就该全部清理干净,朝廷难道没有能打的将军?就非要靠他们不行?
面对孙传庭脸上的不满,朱由检没有多说什么,有些事真得靠时间才能来证明。
“骆卿,晋商那边,你继续盯着,朕暂且不动他们。”待他们银子掏得差不多了,再行处置也不迟,免得他们狗急跳墙,联合流贼来对付朝廷,那才是大麻烦。
“是,臣遵旨!”骆养性也明白皇帝的意思,本来已是准备收网抓人,此时不得不改变计划。
“陛下,那谷城那些人?怎么处置?这两日就该到京城了。”骆养性问道。
“先审清楚了是怎么回事?之后若翟家来赎人,那就给他们,若不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朱由检道。
孙传庭见说了这么久,还没谈到自己的事,不由有些心急。
“陛下,臣——”
“现在说你的事,”朱由检看向孙传庭,神情严肃,“朕有一件极重要的事要交代于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