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旁边地上已多了足足三四只烟头,赵小天才终于那样艰难地抬起头。
喉结上下鼓动着,闭上双眼倒吸一口凉气。
脸上,噬魂锁骨的苦涩与落寞,“这份调查结果,那土农民知道吗?”
“这……”“龙魂”脸色顿时一颤。
短暂的迟疑,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回少爷的话,属下不敢对老爷有任何隐瞒,老爷昨天下午就知道了……”
“而且这两天,老爷并没有待在京城,而是回了梅花庵赵家老宅中。属下禀报的时候,老爷正与太老爷,以及宋家大小姐在老宅‘竹阁’中喝茶下棋!”
“宋家大小姐,也是昨天刚从东洋回来,回了梅花庵。前来家中,给太老爷磕头请安,还给老爷子带了座珍品血珊瑚,老爷子也喜欢得不得了!”
赵小天没说话,神色沉重一字不落地听着。
“可得知这份调查信息以后,太老爷茶也没喝完,转身就回了自己的院子。先是将他那一堆装满名贵中药和药丸,视作生命的瓶瓶罐罐,全摔了个粉碎,丢进了垃圾桶!”短暂的沉默,“龙魂”又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呢喃道,“再然后,就从书房箱子里,翻出了他那把沉埋了三十年,已经锈迹斑斑的青龙弯刀,弯着腰蹲在老宅大门外那块磨刀石上,磨了整整一下午的刀!”
“老爷也一言不,只是转身就离开‘竹阁’,整整一下午,挑粪将家里那几块庄稼地,浇了一遍又一遍!”
“倒是……倒是宋小姐……”
“宋小姐怎么了?”赵小天微微一愣,小声反问。
“宋小姐当场飞到半空中,后背‘灭世之剑’离鞘而出,一剑斩下,天昏地暗!老宅后山上,碗口粗的大树,折断二十一棵!”“龙魂”声音嘶哑悲怆,“紧跟着,嘴里喷出一小口鲜血。再然后,自断一缕青丝,掉落两滴清泪,飞掠而去……”
顷刻间,赵小天神色又猛的一沉,眼皮跳动得更厉害了。双眼之中,布满血丝,已经赤红得吓人!
死死捏着手中那份密封着的档案袋,指节苍白咯咯直响。
又那样艰难地点燃一根烟,颤颤巍巍大口大口使劲抽着,似乎只想用尼古丁冲击着肺部,带来狠狠的刺激,才能让自己尽量平复一些。
场面再次化作死寂,气氛压抑到极致。
许久,赵小天才缓缓仰起头来,倒吸一口凉气,一声长叹。
只是声音,已嘶哑低落得含糊不清,“行,这件事,我也知道了……”
目光死死锁定在手中,那份密封的档案袋上,可最终,却并没有拆开封条。
只是掏出打火机,点燃,眼睁睁看着这份花费着无数财力物力与心血,才好不容易得来的,或许更隐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的调查报告,在熊熊火焰下,化作灰烬,“这件事情,要是再有第六个人知道,我取你项上人头!”
“是!少爷!”“龙魂”顿时一颤,可也只能毕恭毕敬应声回答。
可犹豫良久,却再忍不住,又压低声音试探着问了一句,“那……少爷,我们还继续查吗?”
“我查你二大爷!”
然而就在这刹那,接下来的情形,却让他瞬间懵了!
只见不等话音刚落,赵小天脸色却刷的一下变了!突如其来,漫天震怒与羞愤!
当下歇底斯里一声嘶哑怒吼,不等他反应过来,那般毫无征兆,狠狠一脚就踹在他小腹上!
活生生将他踹得飞出去三四米远,说时迟那时快,更如同一头失去理智了疯的豹子般,“嗖”的一声飞到他跟前。
顺势一把粗鲁而又狂暴,死死拧着他的衣领,将他根本如同拧小鸡般拧在手中。右手,赫然已多了一抹幽蓝如弯月的利刃,死死顶在他咽喉上。
这一刻,情绪已彻底失控,双眼赤红到极致,脸颊早已扭曲变形!
手背上的青筋条条暴起,神色已是漫天暴戾与阴霾,甚至深入骨髓的滔天杀意。锋利的刀锋,赫然已没入他脖子的肌肤中,似乎随时都可能手起刀落,割断他的咽喉,将他送进十八层地狱。
大口喘着气,身体如同筛糠猛烈颤抖着,漫天肃杀与暴戾,就要将他彻底吞噬。
于是顷刻,“龙魂”也吓得够呛,面色瞬间苍白得吓人。任凭这个男人这样拧着,额头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掉落,不敢出丝毫声音,不敢动弹一下。
“你到底想查什么?”而这时,赵小天情绪却更加激动起来,咬牙切齿又一阵阵嘶哑怒吼,“你想查谁?你到底又想,查出个什么结果来?”
“你到底想查出个什么结果,心里才满意?”
“你知不知道,那是赵家的大少奶奶,那是我们老赵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妇?”
只是一时间,吼着吼着,声音终究低落了太多。
缓缓闭上双眼,嘴唇不停颤抖着,眼角突然一阵湿润,“那是赵家的大少奶奶,是将来注定,要和我一起掌管老赵家大小事务的赵家主母……”
“请你告诉我,这到底还怎么查?你让我们赵家的列祖列宗,九泉之下,如何瞑目?”
“我请你告诉我,真查出什么来,你让我们梅花庵村,几百年来为了民族荣辱,为了国家安宁,抛头颅洒热血惨死沙场的无数忠魂烈骨,如何能够安生?”
许久,神色一阵怆然,才总算缓缓将他松开,将“冥王之刃”收入怀中,“对不住了……”
可紧跟着,却只如同全身精神力彻底被抽干,无力地蹲在地上。
神情呆滞,目光之中,只剩下漫天悲怆与苍凉。从未有过的苍凉!
这时,“龙魂”才总算如获大赦松一口气,顾不得擦拭一下额头的冷汗。
神色复杂沉重地望着眼前这个青年男人,这个太华山下老赵家未来执掌大权的继承人,欲言又止,想要说点什么,却似乎又根本不知如何开口。
半晌,也只能眼眶湿润一声轻叹,弯下腰,朝他毕恭毕敬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
昏暗的路灯拉长着身影,渐渐消失在灯红酒绿的繁华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