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鸢心一紧,果然看见江岫白原本平静不少的脸色此刻布满了痛苦,已然是失去了理智。
他的丹田处,灵力正在躁动。
灵根重塑开始了,也意味着江岫白新的一轮苦难开始了。
不过这个过程若是任由江岫白半魔血脉爆发魔气泄露,恐怕不利于他的灵根重塑。
眼看着江岫白的瞳孔又失了焦距,染上几分疯狂,身上的刚刚散去的魔气却跟着躁动起来,季清鸢更加着急。
季清鸢伸手去摸腰间的储物袋,江岫白却好像分外敏感于她的动作,一把抓住她的手,嗓音沙哑:“你在……做什么?”
少年那张分外精致的脸上,平日里是无害柔弱的,顶多带着几分阴郁。
如今通身的魔气和染着血色的瞳孔,让他身上带上了几分说不出的邪气,无端让人觉得危险。
攥着季清鸢手腕的手也有些用力。
季清鸢放柔嗓音,刻意显出几分柔弱:“阿白,疼。”
莹莹月光下,她的眼似乎也到了几分水光。
江岫白的心也好似被猛地刺了一下,哪怕此刻头脑不清醒不记得她是谁,也立马就放开了她的手。
可很快,丹田内铺天盖地愈演愈烈的痛苦就又冲了上来,滔天巨浪般试图击垮、淹没他残存的理智。
季清鸢坐在地上,正在愁应该怎么办时,却瞥见他衣襟口出,露出了一角白布。
大抵是今夜一番动作间露出来。
上面半个角的图案分外熟悉。
季清鸢看着那一角白布,心中忽然有了想法。
刀绞般疼痛的丹田和浑身上下翻涌的魔气已然击垮江岫白的理智,江岫白朦朦胧胧间,看见了那个分外熟悉的小村庄。
……
母亲难产而死,魔族生父四处留情,却不曾负过任何责任。
江岫白出生,附近的人就觉得他这个人魔之恋的畸形产物晦气,把他远远地抛弃在了荒野之地。
结局一般猜得到,大抵会活活饿死,又或是葬身于野狼之腹。
可偏偏他遇上了一个善良的樵夫。
樵夫幼时毁容,年轻时上山摔了一跤又瘸了半条腿,家境贫穷,年过半百依旧独身一人。
他把江岫白捡了回去,视如己出。
六岁那年,樵夫年老,重病缠身。
一老一小自然没什么好日子过,寒冷的冬日,村里的小孩嘻闹着抢了他们屋顶盖着的茅草。
老樵夫颤颤巍巍地握住他的手,劝他不要生气。
那是一个很难熬的冬日。
瘦弱而营养不良的幼子与重病缠身的老樵夫挤在一张简陋的小床上,屋顶少了些茅草,寒冷的夜风灌了进来。
江岫白与老樵夫互相依偎着睡过去,直到一滴水落在他头上。
他抬头一看,对上了一双巨大的兽眼,正从破了个洞的屋顶看进来,与他对上视线。
它正大张着喙,涎水便垂落下来。
不远处,有惨叫声、求救声和人们纷乱的脚步声响起。
是妖兽!
身侧还睡着老樵夫,江岫白并不打算逃。
屋顶被掀翻,那只生着翅膀的巨大妖兽探进头来,尖锐的喙朝他们袭来。
江岫白护不住也拖不动老樵夫,在老樵夫被伤得奄奄一息之际,江岫白竟觉醒了魔族血脉。
魔气暴涨,双瞳血红。
夜袭村庄的妖兽被他一人打跑,江岫白回头,身体透支过度,他撑着身体想回破屋去找老樵夫时,却对上了村子里的人或是惊恐或是厌恶的眼。
他又被赶走了。
瘦弱的孩童光着脚晕在了村外,强大的魔族血脉让他又撑过了一个寒冷的冬夜。
他不死心,偷偷回村去看老樵夫,老樵夫的尸体却早已冰凉。
没人告诉过他,人会死。
也没有人告诉过他死是什么意思。
他以为老樵夫是冻坏了,便跑去偷衣服给老樵夫盖上。
村子里都是人,他再次被发现了。
人们看着老樵夫的尸体,惊恐道:“都是这个怪物!这个不人不魔的东西杀了老樵夫!”
“昨夜的妖兽肯定也是他招来的!”
“杀了他!”
“……”
狰狞的村民们高高举着手中的锄头,拿着木板凳,就这么冲了上来。
……
此时此刻,江岫白已然又回到了那个永远没有太阳的冬日。
回忆停留在村民们愤怒的嘶吼和狰狞的脸上。
季清鸢只见他身上魔气翻涌,口中喃喃低语:“不是我……不是我……”
季清鸢一愣。
他陷入幻觉了?
下一瞬,季清鸢与他血红色的瞳孔对上了视线。
眼里已然全部是疯狂与痛苦,全无半分清明。
完了,他完全失控了。
季清鸢往后退了一步,手已经摸到了储物袋。
江岫白上前一步,手中魔气翻涌,眼中满是痛苦:“不是我!不是我杀的!”
季清鸢摸出储物袋里的捆仙索,朝着江岫白扔了出去,捆仙索自动缚住了江岫白的双手。
然而,双手被捆住,江岫白却依然扑了上来,将她重重地压在了地上。
下一瞬,脖颈一痛。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江岫白重重地咬在了她脖颈下方的锁骨处,犹如一条丧失理智的疯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