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信封,取出里面上好的澄心纸。
看到沈司熟悉的笔迹,寒露忍不住摁紧了不听话的小心脏,真是不乖,看个字动静就这么强烈。
只是看着看着,寒露的眉头便皱了起来,她知道赈灾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可却没想到会这么难。
说是赈灾,但一心为着灾民着想的人却不多,其中以此来发财的贪官污吏不在少数。
朝廷的赈灾粮从好粮变成陈粮,从陈粮又变成掺了沙的陈粮,从掺了沙的陈粮变成掺了沙,又发了霉的陈粮,这其中的利润不是一句两句话可以说得清楚的。
这样的利益,自然不可能是哪一个人,往往是一个利益链。
如果沈司没有办好这件事情,最后的锅,只能他来背。
寒露呆呆地看着纸上的字,或许是因为上次的谈话,所以沈司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她,却也让她更加清楚地了解了这个朝代。
只是,这不是公事吗?不用说的呀,看来沈司还真的是不懂得如何与女子相处。
叹了一口气,寒露点燃蜡烛,将信烧了。
不过这个利益链虽然可怕,但目前最重要的是赈灾,其他则是赈灾之后的事情。
寒露叹了一口气,铺开宣纸,提笔写下了一个“沈”字。
唉,这字在现代不定还被人夸一夸,但在古代……真丑。
信里,寒露给沈司出了几个主意。
一是让富户募捐;二是利用募捐到的银子到别的省府平价买粮,然后再到灾区减价卖出,这样可以让手头的银子价值最大化;三是以工代赈,趁着这个时候,各种工事或娱乐设施,如寺庙、酒楼和茶楼什么的都可以做起来。
寒露把自己想到的都写得清清楚楚,至于执行过程中遇到的困难,则要看沈司自己的能力了。
比方说那些富户,可不会这么简简单单地就出钱捐钱,他们身置灾区,也想留些银子傍身,以备不时之需。
而且买粮和以工代赈的事,如果没操作好,不定就成了发国难财。
至于这些,寒露就不管了。
写好信,寒露便立即让怀扬交给给沈司送信的人。
“娘子,不通过驿站吗?”怀扬问寒露。
“不用,那人该是说了他住在何处的,你把信拿去交给他即可。”寒露回。
“娘子,您真是神了。”怀扬有些不好意思。
当初送信的小伙子告诉怀扬他住在来福客栈的时候,她还以为对方是登徒子,差点儿把人家给揍了,害得人家话都没说完就吓跑了。
这会儿才知道,原来他是为了带信回去。
寒露却暗道,这有什么可神的,沈司信里说的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自然会派个得用的亲信过来送信。
而且以沈司的性子,就算他不提,自己若不写信过去,只怕是日后也不好交待。
信送走了,寒露内心却还是忐忑的,也不知自己的建议能不能行。
但又有什么办法,这没有电话没有手机,连个电报什么的都没有,只能耐心地等沈司那边的来信。
怀扬却是把沈柳香那边的情况摸清楚了。
“娘子,水月湾被淹了,沈家老爷子老太太带着二房的人住在了齐家,大房和三房回了娘家,据说齐家的老太太很不待见沈家人,拨了最偏远的一个小院子给他们一家子住,除了来的那一天,再没有见过,家里的仆妇们也跟着欺负人。”怀扬一脸地兴灾乐祸。
“难怪沈柳香跑到我这儿来闹。”寒露轻声道,顿了顿,又对怀扬道,“你赶紧去清流镇,带着赵阳他们几个往水月湾一趟,把我姐和翠娥姐她们几个接出来,葳蕤院、封蝉园或者这里,随她们愿意,但一定要接出来。”
之前寒露还没想起来,水月湾以前是湖底,干涸之后才形成了一个村落,因此地势比周边都要低上许多,只要夏季雨大一些,很容易被水淹。
这安阳县的雨断断续续下了快半个月了,雨势并不大,别的村子倒是无事,水月湾却是承受不住。
怀扬当天就去了清流镇。
寒露在家里也呆不住,于是每天都去溢香居呆着。
曹记点心铺子已经关门好些天了,但溢香居依旧开着。
生活总还是要继续,过了最初的惶然,再加上曹记关门了,溢香居又有些生意了。
而且有马六等人在外面看着,里面又有薛嬷嬷,倒一直无事,难民顶多晚上的时候过来看看有没有剩的点心,却是不敢动手抢。
今日恰好没有下雨,空中倒是别样的清新。
寒露带着广丹慢慢地往溢香居走,心里琢磨着,溢香居现在应付开销都难,再如果这样干等着,只怕都等不到这场天灾过去,手头的银子就没了。
嗯,还是得做点别的。
“娘子,铺子门前有好多人呢,不会是有人买点心吧?”广丹的声音惊醒了寒露。
广丹听过怀扬和薛嬷嬷说之前溢香居的火爆场面,但却没有见过,一直觉得很遗憾。
“不会!”寒露却毫不迟疑地回道。
溢香居店门口人头攒动,看样子大多是难民,有嘈杂的声音隐隐传了过来。
“不会是来抢点心的吧?”广丹听寒露说不是买点心的,便担心溢香居遭受曹记那样的待遇。
“不会!”寒露再次否定,步子却走快了很多。
最初倒是有难民想冲进溢香居闹事,但是被马六那些人暴揍了一顿后,便很老实了。
这些人原本就不是歹徒,只是饿极了,激发了内心恶的一面。一旦有人制止,他们会很快认清形势。
等走到溢香居门口,寒露听到沈柳香的声音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敢情她还真是说到做到,在自己家里讨不到好,便到溢香居来坏自己的名声。
“你再在这儿闹事,小心我打得你在地上爬不起来。”薛嬷嬷的声音透过人群传了过来。
寒露不禁抚额,这话哪里吓得住猪脑子的沈柳香。
有些人因为蠢,所以胆子极大,正好应了那句:无知者,无谓!
果然,沈柳香一听到这一句,顿时要蹦了起来:“打得我在地上爬不起来?来来来,你来打,赶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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