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高歌走出好远,曲挽歌才松开自己攥得紧紧的手指。
她的掌心已经被指甲戳破,上面泛着点点血丝。
她盯着墓碑上的照片,慢慢的蹲下身。
"你也恨我吧。"
她声音很轻。
她从看守所被保释之后,就一个人来过这里几次。
很多时候,她都是坐在旁边。一坐几个小时,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看着墓碑发呆。
这是她对着墓碑说的第一句话,几乎充满着哽咽。
照片上模糊的人影,依稀能看得出带着微笑,曲挽歌想起来,好像很多年前,他也是这么笑,不张扬。却带着自信。
她跟高建群之间的关系,在萧振东没有出现之前,的确非常融洽,她也的确是对这个才华横溢的农村小子,有些兴趣,但是这些在萧振东出现之后。在那狂烈的爱意下,这样的好感,就变得微乎其微,几近忽略了。
尤其后来发生那件事,让她误以为高建群趁她醉酒,强暴她,让她对这个男人恨之入骨。
甚至在得知他被病痛折磨,去世的时候,她都不觉得他可怜,他一点都不无辜,那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
她恨了他二十多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蠢。
她跟高建群同居一年多。这个男人君子的都不会在她换衣服的时候偷看,她竟从来都没怀疑过当年事情的蹊跷。
或许怀疑过,只不过将这些怪罪在他头上,会让她觉得有底气。
高建群去世了,他就将这份恨转移到高歌身上,而高歌又何其无辜。
她被理智蒙蔽双眼,什么也看不清,直到彻底将那孩子伤害。
高歌又何其无辜。
她没有退路,也没有选择,
高歌太像她了,她永远也不会原谅她这个母亲的所作所为,她也无颜求得原谅,给钱是最羞辱人的方式,可她除了钱,一无所有。
慕家不缺钱。这点钱,高歌未必看得上,但她还是收了。一刀两断,就像她说的那样干净利落。
明明是她做出来的决定,要高歌来选择。可这个时候,突然莫名的心悸起来。
下周,她走了,这辈子大概不会再见面了吧,如果没有回来过多好,她可以在自己的世界傻傻的开心着,不会知道自己有一个这么残忍的母亲。
从墓园回来的路上,高歌一直攥着那张支票,一言不发。
她望着窗外。但是眼神却没有什么焦距,慕云泽知道,她还在想墓园遇见曲挽歌的事。
就连他没有想到曲挽歌会这么做。这真的是斩断了他们之前一切的关系,彻底成了死路,论起狠心,曲挽歌绝对是他见过最狠的。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能活生生的将亲生女儿逼成仇人。
高歌那么心大的人,是有多恨。才能说出那番狠毒的话来。
他将车子停靠在路边,扭头看向高歌。
他没有察觉已经停车了,还在发呆。
慕云泽轻轻拿起她握着支票的手。
高歌一惊。这才回过神,发现车停了,下意识的看向车外,"到家了?"
"没有。"
慕云泽掰过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还在想刚刚的事情?"
高歌一怔。垂下了眼帘,"没有,已经不想了。"
"撒谎!"
慕云泽声音很轻。带着宠溺。
高歌心头一软,突然觉得委屈难受。
她强撑着笑容道,"五千万,我几年也赚不来,好事呢,我有什么想不开的。"
"你在乎钱吗?"
慕云泽道,"那么在乎,当初会舍得离开我?"
高歌不说话了。
好一会儿才道,"她不就是想拿钱从我这里买心安吗,那么造孽的事情,她自己也会良心不安吧,别跟我说那是什么母女亲情。狗屁,就像是我开车撞死了你,夜不能寐。给点钱求个心理安慰罢了,她想要,我给她。她不屑于给的,我也不屑于要,能拿钱断干净的事儿,根本就没什么感情可言,对我来说,倒是省事儿了,我就当自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慕云泽乐了,"哪个石头能蹦出你这么个祸害来祸乱人间?"
"我祸害谁了?"
高歌对这个说法有点不依。
慕云泽突然凑近她的耳边,吹着气道,"我啊,把我的心都给祸害没了。"
"活该!"
高歌笑起来,气氛也变得轻松了些。
慕云泽抱住她,低声道,"什么都别想,你不是一个人,我在,一直都在。"
高歌的心陡然软得一塌糊涂。
"叮--"
电话不合时宜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