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安之坐在书房之中,手里盘弄着姜南秋为他缝制的扇套,上头的针线严严密密。
景安之刚拿到这个扇套的时候,高兴地不知所以。他自出生至今,身上佩戴的荷包香囊,衣衫鞋袜都是绣娘所缝。王氏不擅绣工,荣梦晗也不爱做这些费眼的活计。
所以,姜南秋所做的扇套是除了绣娘外他第一次收到的绣品。
即使景安之不动绣活,也知晓姜南秋的绣工了得。
姜南秋不仅生的清丽动人,性情也温婉和顺,管家理事,孝顺公婆,管教下人,乃至于如今连一手簪花小楷都写得十分有韵味。
姜南秋美好得简直挑不出任何毛病。何况她当初还不顾自己安慰,骑着马只身闯入密林救他。
景安之会爱上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然而,就在他毫无保留地爱上她以后,他却从别人的口中得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事实。那就是,她心中只有的权势和地位,至于嫁给谁并无区别。
景安之花了两个时辰去调查姜南秋的过去。
从她姨娘的身份,到她姨娘惨死她性情大变,开始藏拙扮笨,在嫡母手下讨生活,再到她与晏家公子的一段情,被松狮棒打鸳鸯后她又去其他公子相看过几回。
汲汲营营,只是为了给自己挣个好前程。
若是她只是心机深沉些,景南之还不至于这般恼怒。
偏偏他将那名为雪儿的丫鬟带到了庄子上,一番拷问后,那雪儿什么都说了。
姜南秋一开始可以接近晏家公子,靠着自己的美色和柔弱将晏家公子迷了个神魂颠倒,她想让晏公子娶她,可是晏公子只是个软蛋,并不敢违抗家中长辈的命令。
而姜南秋在意识到晏公子不可能娶她后,也绝情地撇清了与晏公子的关系。
而后,宋氏要将她嫁给哪位暴戾的鳏夫为妻。
姜南秋舍了大半的银两出去打听京中未娶公子的消息,最后便打听出了景安之每月十五十六两日要去举报玄斋盘账的消息。这才有了两人不小心撞到一起之事。
景安之以为当初的相遇是偶然,却不想他才是姜南秋布局已久想要钓上来的那条大鱼。从头至尾,他被她骗的团团转。
景安之知晓得越多,那颗心就往冰潭里坠得越深。
他如今可以断定姜南秋在她跟前的肉山和单纯几乎都是伪装出来的,只是为了讨他欢心而已。
景安之觉得十分讽刺。
他日日与她同床共枕,将她视作心上宝,恨不能将这时间所有的宝物都奉到她跟前,可是她是如何对待他的?欺骗他,把他当成蠢货一般耍弄。
至亲至爱之人,她的一颦一笑都是假的。
景安之自嘲一笑,不敢也不愿意去想,姜南秋到底有没有爱过他。他怕承受不了这个答案。
后半夜时,姜南秋终于走来了外书房。
此时阿吉等小厮已去了耳房安睡,书房内仍点着一盏烛火,庭院内一阵静悄悄的。
姜南秋站在书房门前顿了一顿。月光照到她身前,照亮了书房内朦胧的景象。
她缓缓推开屋门,屋门并未锁,她一用力就能看到书房案桌后端坐着的景安之。
景安之仿佛没有听到她进书房的声音,并没有抬头看她。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一脸地冷漠。
“爷。”姜南秋唤了一声,她的声音在这冰冷地夜里十分清晰。
景安之还是没有抬头。
姜南秋更加小心翼翼,她朝着他走近了两步,“您是在生妾身的气吗?”
烛光晃了晃眼,景安之猛然抬起头,他看向姜南秋。四目相对间,景安之冷寒的面容里迸出了几分哀意来。他为自己感到悲哀。
“你都知道了吧。”景安之道。
他并没有让阿吉守口如瓶,以姜南秋的聪慧,定然已经从阿吉嘴里知道了庄子上发生的一切。
见景安之一脸的心如死灰,姜南秋的心口一跳。她从他如今的情态看出,他此刻不想与她说半句话的心伤。
姜南秋第一次生出害怕来,她害怕从他嘴里说出“和离”二字来。姜南秋不知道景安之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但是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让他灭了火气才是。
所以,姜南秋几乎是立刻红了眼眶,泪意涟涟地望向了景安之,“爷只和那晏家公子见过一回,就相信了他的话吗?”
景安之静静地注视着塌,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
姜南秋并不气馁,继续哭泣道,“妾身从前在姜家过得十分艰难,晏家公子是嫡母的侄儿,在姜家暂居的日子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即使他痴缠着妾身,妾身也不敢厉声拒绝。
景安之仍是不语,只是眸光中陡然掠过几分失望。
姜南秋紧紧盯着他的面容,没有错过这一闪而逝的神色。
见景安之不接话,她的心又是一沉。
”嫡母处处紧逼,晏家公子说,要救妾身于苦之中,纵然妾身根本不喜欢他,却也想就此认了命。只是后来的事,让妾身知晓他不是个能托付终身的人,仅此而已。”
姜南秋直视着景安之,将自己的过去和盘托出。她意识到,只有奉出自己的真心,才能让景安之相信她的话。
姜南秋将自己血淋淋的过去展露在景安之跟前,谁知,景安之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问,“你现在的眼泪,说出口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景安之冷淡的话语,将姜南秋拉回了冰冷的人世间。她不解地看向景安之。他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妾身所说,都是真的。”
姜南秋心中的疲惫感更甚,她意识到景安之对她的不信任。可是他的防备心何时变得这样重?
她再次瞥了他一眼,从中能看到他心中的漠然来。顿时,她意识到今日的等待她的是一场硬账。她从前惯常用的扮柔弱,装可怜的手段都派不上用场了。她必须贡献更多的真心才是。将自己旧日里被逼迫到困境后不得不寻求权势和富贵的理由展露在他眼前。
她不是景安之,或者栖霞公主,不像他们那般高高在上,锦衣玉食,受尽父母宠爱,想做什么就去做,想要什么都可以拥有。她只是个卑微的被嫡母打压得举步维艰的庶女。若是她有和景安之,或者栖霞公主那样的出身,她何必费尽心机地为自己争取富贵与权势?
她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要活得更好些而已。她有什么错?她姜南秋从不曾主动害过谁。
想到这里,姜南秋的胸膛里好似有一簇簇火苗在燃烧。
她忽然不怕景安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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