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宫。
银香在孟茜茹耳边说了几句,叶蓁见孟茜茹笑容加深,心头一沉,也不知李煦安什么情况。
她不断安慰自己,李煦安能掐会算,什么时候都有条不紊,一定能化险为夷。眼下自己也必须想法子逃,不然真被拿来威胁他,若当真落了什么结果,叶蓁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她缓了缓,“郡主既说他不是真正的李煦安,那你还绑我做什么?由着我被他骗,下场不是更能让你痛快么。”
孟茜茹唇角绽出一朵冷笑,“他将我的感情、付出玩弄于股掌,我岂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我现在一想到我对他真心实意,他却将我当蠢货一样看,我就恨不得杀了他!”
孟茜茹的指甲深深掐紧掌心,恨意让她面目扭曲,眼里一片腥红,像刚刚挣脱牢笼的猛兽,饶是叶蓁见惯风浪,心下也是一片冰凉。
但叶蓁不能退。
她定定看着孟茜茹,孟家只剩她一个,她千方百计让百姓和皇帝心里有她,可也知道并非长久之计,随着时间慢慢推移,总有更贤惠的人取代她。
她想保证被尊敬的荣耀,嫁给国师再好不过。
叶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不管郡主出于什么目的希望被他接受,不可否认的是这么多年的时光,郡主是真的喜欢他吧。”
李煦安那样矜贵清冷,谪仙似的人物,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他。
前世,就连叶雪那样不甘平淡的女人也想过守着他好好过日子。
果然,孟茜茹闻言,面上闪过一丝忧郁。
叶蓁见状心里有了底,“郡主没有家人,这些年一言一行都是为了他,你把希望和未来给了他,真的忍心让他被太子算计?”
孟茜茹不说话,攥紧了帕子。
“退一步讲,如果太子成功了,郡主有把握太子能像陛下一样给你安然无忧的生活?”
“还是郡主觉得自己有能力制衡太子和皇后?”
孟茜茹眼睫一颤,目带寒冰,“住口!”
“如果孟老将军在世,一定不希望郡主成为太子的帮凶。孟家军是为国为民为陛下战死的英雄,今日郡主所作所为可曾想过会令他们蒙羞?”
叶蓁一字一句如烙铁烫在孟茜茹心上,父兄是她挥之不去的念想,她每活一日就踏在他们的荣耀上。
这一刻,她真的心慌了。
但叶蓁也彻底使她恼羞成怒,一巴掌挥下来,叶蓁左颊火辣辣的痛。尖锐的指甲划破细嫩的肌肤,殷红的血落在叶蓁胸前。
她倒吸一口凉气,“郡主现在回头尚且不晚。”
孟茜茹居高临下俯视着,叶蓁脸上的平静,黑眸里如宝石般的光泽让她非常不爽。
从前她觉得叶蓁是个不检点不干净的女人,定然是用了狐媚子手段蛊惑李煦安,可现在她意识到叶蓁和其他女人不同。
她被困在这儿,不哭不闹,也不求饶,更没有拿李煦安对她的感情来刺激和胁迫自己。
明明这样狼狈,还能冷静戳中自己心里的软处,尝试说服自己,为李煦安搏一条退路。
这让她想到自己当年被敌军抓走的情形,当时她才十岁,半路吓得尿了裤子,那些士兵围着她嘲笑,像逗猫儿狗儿一样羞辱她,还冠着孟家军和父兄的名字。
在那之前,她是被父兄娇生惯养的贵女,因自幼练习骑马射箭,自觉比那些只会绣花的贵女高了一等。
可是那一天她才发现自己和那些绵羊没有区别,甚至就算她有骨气咬舌自尽,也会给父兄的英明抹黑。
她不能死,至少不能窝囊的死。
被抓走的两日两夜,是孟茜茹这一辈子都走不出的阴影。
他们当着她的面活撕了孟家军俘虏,喝他们的血,煮他们的肉,她瑟缩着看昔日护自己骑马射箭的将士被割了头颅挂在旗杆上。
至今想起来还觉胃里翻涌。
她哭过,求过,被戏弄着钻过胯下,也被戏弄着学军妓脱衣。
那首领捏着她的下巴,笑着吐了她一脸,用不甚熟练的大周话骂她,“孟家的孬种!”
“我会让你在这里长大,让所有曾被孟家军羞辱的士兵做你的男人,让你生下许多孩子,他们世世代代做我们的奴隶!”
孟茜茹怕极了,那时她明白自己无论怎么低三下四,那些人都不会放过自己。
所以她杀了那首领,割了他的头颅,连夜跑回边境。
也是父兄在天有灵,让她回到了大周。
她得了皇帝褒奖,得了孟将军的信仰,也得了大周百姓的称颂,这么多年,没有哪个女子能盖了她的风头。
而眼下,叶蓁的样子让她不安。
她狰狞一笑,再度用指甲划着叶蓁脸上的口子,刺痛感令叶蓁瑟瑟发抖。
“你的话,本郡主会考虑。”
叶蓁心里一松,正欲继续加码,孟茜茹突然从袖口抽出一把匕首,“前提是你得死。”
“你要是活着,我给了他机会又能怎样。难不成看着你们双宿双飞?”
叶蓁喉咙一紧,感觉冰冷的刀刃贴上自己温热的脖颈,顿时脸色苍白。
这倒好,怎么给自己说成了死路。
哎。
孟茜茹悠悠道,“李乘歌能证明他不是李煦安,本郡主可以用同样的法子证明他就是李煦安,等事情平息,他照样是高高在上的国师,就算他一辈子不娶本郡主,也不会再娶别人。”
说这话时,她眼里闪着奇异的亮光,看得叶蓁呼吸发紧,这个女人疯了。
不,她就是个疯子。
“你这么喜欢他,应该愿意用你的命换他的生机吧?”
“而且,本郡主体谅你们。你死之后,他会一辈子记着你的。死亡是最好的回忆,因为终其一生,他都只会记着你的好。”
“不像成了婚,年年月月在一块儿,总有相看生厌的那一日。”
叶蓁听着···竟莫名觉得有点道理。
她自嘲一笑,“所以,这就是郡主宁愿他一辈子都可以不娶你的原因?”
孟茜茹挑了挑眉毛,算是默认。
叶蓁不着痕迹吐了口气,手心全是冷汗。按她前世的性子和作风,在这疯子面前一定是明哲保身。
可这一世,从她在阁楼抱住李煦安脖子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明知激怒孟茜茹会有什么后果,她还是掷地有声道,“我和郡主不一样,我喜欢他,喜欢到想和他过一辈子,敢和他面对往后余生可能出现的任何矛盾。”
“我不怕相看两厌。”
孟茜茹瞳孔一点点放大,仿佛被一只手捏住的心脏和咽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