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越想越害怕,难怪她初去万福阁的时候,曾经在墙角处隐隐看到过幽蓝的火光。她当时只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眼下细细想来,才知道那竟是鬼火!
良辰听到她问起那具骸骨,细细冥思了一会儿,脑中一时想不起有谁会死在那里,故而摇了摇头:“我还真不知道那骸骨是谁的,你莫要吓唬自个儿了。耿格格在万福阁住了那么久,并未出过什么岔子,不会有邪物作祟的。”
灵犀心里害怕,听了这话,心里非但没有好受些,反而越加胆战心惊。难道,那架骸骨还是个无名氏不成?连骸骨正主都找不到,她以后岂不是要更加惶惶不安了?
良辰终究是要回雍华殿看看的,叫了一个小丫鬟过来陪着灵犀后,便径自先回去了。想到万福阁竟是一直埋着那样一个东西,她禁不住也打了一个寒噤……
胤禛去万福阁的时候,已经入夜。
妍华与盈袖不知道骸骨之事,所以依旧像往常一般做着一些零碎活。妍华在给十三绣斗篷上的图样,盈袖则在为妍华准备就寝之事。
胤禛看到她们的模样,知道她们并不知晓万福阁里挖出一具骸骨之事,所以暗舒了一口气:“这样晚了怎得还不歇息?”
妍华闻言,抬头冲着他甜甜一笑,而后放下手中的针线走了过去:“你说晚些时候会过来,我便等着了。”
第二日,康熙定下随同他去南巡之人的名单,各位皇子之中,太子与十三同行,其余之人在京留守各司其职。皇帝本是想带着胤禛同行,可听到胤禛说府中事务繁多,而乌拉那拉氏近来身子不适,府中需要人照料,便也没有让他随同。
胤禛回府之后,脸色有些不好,去书房的路上看到魏长安的时候,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孙远呢?不用留着了,抓了审问一番,看看与他牵连的事情有多少。”
魏长安愣了一下,点了下头后便立马去办事儿了。
他自是知道孙远牵涉到命案了,但是万福阁的骸骨一事,应该是与孙远无关的。他让仵作验过那家骸骨,女子,死了约莫有四年左右,死的时候估测在双十年岁。她的发丝中含有大量砒霜,骨骼上泛着暗沉的黑气,初步鉴定她生前是中了砒霜之毒才会丧命。
四年前,魏长安还未进府,所以他猜不到死者的身份。良辰,也不知。
他本想找木槿问问,可想到木槿才经历过那样大的伤害,又不想拿这事儿吓到她,所以还是选择了只让自己烦心。
魏长安不明白胤禛怎么突然之间又想着处置孙远了,但是想到孙远杀害了杨九,心里便恨铁不成钢地暗斥了他几句。杨九死得冤枉,当日定是因为他发觉到偷听之人便是孙远,然后孙远为了掩人耳目而杀了他。只是杨九的尸身为何会出现在绿萼苑附近,还吓到了弘昀,那便是需要他审问明白的事情了。
天公不作美,方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突然之间便响了几声惊雷,紧接着便下起豆大的雨水来!噼里啪啦地拍打着一切,天地间生出一股震慑人心的肃杀气息来。
魏长安正在府里走着,听到那几声惊雷,暗道一声糟糕,还未来得及跑到附近可避雨的廊檐下,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淋了个湿透!他心里惦记着让人捉拿孙远一事,只怕被这雨耽搁了会有差池,可这周围并无侍卫,许是听到惊雷都躲雨去了。
他抬头看了看前方几乎被雨帘挡住视线的路,微微皱了下眉头,握紧拳头便想冲进雨水之中。
就在这时,他看到长廊深处急急地走来一个丫鬟,手里握着一把小小的油纸伞,匆匆往这边而来。他再仔细一看,不是盈袖又是谁?
他想起那日一个冲动而对她做的事情,只觉着禽兽不如,立马便想冲进雨中避开与她碰面。
“嗳?等等!魏长安!”盈袖看到他作势要走,忙出声喊住了他。
魏长安只得讪讪地收回刚踏出廊檐的那只脚,身上的衣服湿哒哒地贴在身上,黏黏地有些难受。一阵带着寒气的风儿吹过,冻得他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盈袖跑到他身前,万语千言,在站到他身前时,都化作了沉默。
她不知该问他什么,问他那日为何会吻他?问他对她是要做什么打算?还是问他近来是否在躲着自己?所有的疑问,到头来都变作了惶恐。她深深的看进他闪烁不定的眸子,突然不敢说出任何一个字来,只怕不管说什么,都会说错,都会将这段感情彻底终结。
所以,她沉默了一会儿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手里的那把油纸伞塞进了魏长安手中,便转身跑开了。
有时候,沉默胜过一切言语。
魏长安本来并不知道如何面对她,因为有的时候,越是在意一个人,便不敢轻易亵渎了她。而他对盈袖的那一吻,在他看来,便是亵渎。
可是盈袖的这番举动,让他彻骨的寒冷被心中不断涌起的温暖打散。他看着那个渐渐跑远的娇小身影,被冰雨冻得发紫的嘴唇渐渐扬了起来,眼神也变得越加坚定。
有时候,爱,只需要这般一个小小的举动,便足以说明一切……
魏长安差人去抓孙远时,孙远家中已经空空如也。魏长安气得一刀便将孙远家里那张饭桌劈成了两半,望着空空的屋子发了半晌的呆。
孙远的屋子里乱糟糟的,很多东西都为来得及收拾,看得出来他是匆匆逃走的,只怕是得了风声临时起意逃跑的。如玉如今挺着大肚子,只怕不会逃得太远,他想起胤禛冰冷的眼神便知道胤禛不打算再姑息养奸了。
他分了四拨人,不顾倾盆的大雨,赶紧朝着各个方向追去。
入夜时分,雨歇,孙远也终于被抓住,只是如玉,因为挺着大肚子急急赶路,在半道早产了。
而如玉因为出血过多,被侍卫们追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她也没等到大夫便撒手人寰了。魏长安看到孙远的时候,他怀里正抱着一个瘦小丑陋的婴孩看着已经凉透的如玉发呆。
那孩子在他怀里不哭不闹,魏长安让人抓住孙远时,将那孩子从他怀里抱了出来,这才发觉,那孩子竟然也早已断气!魏长安双手一颤,差点儿将那已经冷掉的小尸身掉到地上!
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那个浑身暗紫的小尸身,颤抖着双臂将他放到了如玉身边:“哎,你何故要跑?如今……”
“还不是你们害得!若不是你们要对我下手,我犯得着带着如玉这样匆忙地跑出来吗?啊!!如玉……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没听你的话,我早就该带着你远走高飞的,离了那是非之地!是我害了你啊!是我……是我……你等等我,你跟孩儿都等着我,黄泉路上等着我,我来了……”
魏长安只道不好,还没来得及阻止,孙远已是抽出身边那个侍卫的长刀抹了脖子。
一股温热的血液喷溅到魏长安的脸上,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他根本没有来得及阻止,孙远已经断了呼吸!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愣了一会儿才明白攻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他气急败坏地揪住被夺了刀的侍卫的衣襟,扬起拳头便想揍上去,看到那个小侍卫抱着头直求饶,他终是没有下得去手,“你怎么这样不小心!如今……”
一家三口,三条活生生的性命,如今全都断了气儿,悉数面目狰狞地躺在了他的面前。
他淋着雨,犹如断了魂的幽灵一般,面色萧索地回了贝勒府。
胤禛正在万福阁,站在南窗下,看着被雨水灌溉过的竹林想着心事。
魏长安狼狈地走近妍华屋子时,妍华被唬了一跳:“这是怎么了?怎得也不换身衣服?若是冻坏了那边不好了。”
胤禛闻言,眸子微微动了动,眉头拧得更深了。
魏长安无力地笑了一下,朝着胤禛投去一个歉疚的眼神,虚弱地开了口:“贝勒爷……”
“出事了?”胤禛没有回头,却好似已经知悉了一切。
魏长安看了妍华一眼,妍华了然地走进了里间。
魏长安这才走近胤禛,轻声道:“都死了,如玉跟她的孩子也去了……”
胤禛也没有多问,只闭了眼,嗅着从屋外飘进来的淡淡梅花香气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叹了一口气:“找一处地方葬了吧!”
魏长安应了一声,也没有心思再说其他,白着脸退了出去。
近来发生了太多事情,他已是有些招架不住。众多事情犹如紧紧缠绕在一起的蜘蛛网,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却又叫他毫无头绪。
贝勒府究竟是怎么了?
那架骸骨究竟是谁的?孙远为何那般急着逃命?他究竟做了哪些事情?难道仅仅是害怕贝勒爷追究杨九之死吗?如玉呢,如玉的孩子究竟是不是杨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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