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嘴碎之人正是五福晋与七福晋,八九福晋的离世对她们来说,震惊过大。
老五和老七在当年争夺储位的时候,一直置身事外,两人皆为安守本分的敦厚人,可两位嫡福晋却因为老八老九的惨死而心生畏惧,商议好了一起过来抛个头露个面。他们意在从熹妃这里探探口风,看看皇上会不会真像传言里所说的那样,准备把亲兄弟们一个个赶尽杀绝。
不过老五早在康熙帝在位时就被封为恒亲王了,而老七也在雍正继位后封了淳亲王,她们二人着实担心得多了些。可京城里的传言不绝于耳,她们委实听怕了。
妍华没能从灵犀那里听得事情的经过,也没工夫耽搁,便笑岑岑地走了出去:“二位姐姐贵客,妹妹方才忙着处理事情,未能及时出来,还望姐姐们体谅。”
两位嫡福晋都比她大不少,约莫和皇后差不多的年岁,妍华叫她们一声姐姐也不为过。
两位嫡福晋都赶紧站起了身子,不管她们在自家王府中是多么的有头有脸,来了这后宫还是客套一些为好。更何况,她们是带着目的而来呢?
“熹妃妹妹言重了,倒是咱们两个多有叨扰。如今妹妹又得了个小阿哥,四阿哥又快大婚,咱们两个便过来先道个喜。”说话的是五福晋,她方才还跟七福晋说的,礼多人不怪,又何况是如今这样敏感的時期。
妍华与她们客套了会儿,两边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方才听到姐姐们在聊八福晋与九福晋的事儿?”最终,是妍华主动开了口,“她们……哎,倒也轰轰烈烈,委实可敬可叹,只是……”
两位嫡福晋也不知她话里的意思,偷偷对视了一眼后,还是五福晋开了口:“她们太傻,也算得是咎由自取。”
妍华点了下头,看得五福晋心里一紧,只听妍华缓缓道:“她们有冤可以伸冤,却不该如此污蔑皇上。大清的天下乃是先皇辛辛苦苦用血汗打下来的,她们此举岂非动摇咱们大清的根基吗?说好听点儿,她们是因为丧夫而失了心智,若说难听点儿,她们这是为虎作伥啊……”
两位嫡福晋听得心惊肉跳,待妍华说完,七福晋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五福晋毕竟年岁在那里,到底镇定多了:“熹妃妹妹这话……是不是严重了些?九福晋也未无赖皇上什么,倒是称不上为虎作伥;八福晋的性子向来直率了些,说那些子话定也是因为太过伤心了……”
“姐姐这话就说得不对了。皇上贵为天子,岂容得人这般胡诌?即便皇上不追究,百姓若是当了真,定会将皇上当做十恶不赦的罪人。彼时谁愿意往这样的人统治天下,免不得要有人趁机作乱,搅得四下不得安宁……”妍华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们二人,她从五福晋的话里听出了点儿意思,想来她们也是偏信八福晋的话多一些啊。
“都将皇上骂成那个样子了,还不严重?皇上若当真是个暴君,早就将她的家人都……哎,得亏皇上顾念亲情,他那青天白日的节义,想来也是不会被这些谣言给玷污了去的。人在做天在看,皇上这些年勤恳治国,如今却被这般污了去,哎。”妍华悲痛地蹙起了眉头,撑着额头直叹气。
“妹妹说得是,八福晋骂得确实太过,好端端地何故要骂皇上偷了十四弟的皇位……哎~”七福晋觉着妍华的话有些道理,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妍华闻言,眸子微微动了动,不做声响,暗自思忖:原来,竟然又拿这样子虚乌有的事情出来诬陷了。十四叔他们都不再念叨,她竟然还这般惦记,当真是不想活了。
五福晋看了七福晋一眼,有些不悦。七福晋讪讪地闭了嘴,她想,其实,八福晋的话也可能是真的,毕竟老八老九确实是被毒死的,这件事情有仵作为证。她们也不敢肯定那事不是皇上暗中授意的,毕竟他们都被皇上圈禁着。
“这朝堂上的事情我也说不得。我只知道哇,我真心待皇上好,皇上便也真心疼惜了我这么多年。这二十多载的风风雨雨走过来,他如今还能这般待我,我也很知足。所以说,想要让别个人待你好,你首先就不得对那人起坏心思,二位姐姐说呢?”所以你们回去还是劝着各自的爷,好好儿地为皇上做事,皇上定然也不会负了他们。
她话说得浅显易懂,两位嫡福晋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得明明白白。只是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们对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也约莫有了个了解,便也不好再直白地问。因为方才熹妃也说了,后宫里头不得议论朝堂上的事情。
二人又笑话了几句,见芍药灵犀等人时不时与熹妃耳语一阵子,知道她有事情要忙,便也不再叨扰,客客气气地又说了一番道贺之语便走了。
妍华此时才开始越发心疼胤禛,之前他忙得焦头烂额之际,尚且还想到要顾及她的感受将事情都瞒着她。而她呢,不体谅他的辛苦不说,还要同他怄气,想想便后悔。
“皇上如今还那般忙吗?我要去养心殿瞧瞧。”她心下黯然,突然很想见见他。方才还端庄威仪的熹妃,此时蓦地变成了一个思君心切的小妇人,婉转风情自眼梢氤氲而出。
到了养心殿外头的时候,妍华没有看到魏长安,便随口问了一下:“魏长安今儿不当差?”
“娘娘,他去太医院了。”
妍华眉头一紧,有些紧张:“皇上病了?怎得不传太医?”
“娘娘,皇上安好,只是太医院出了点儿事情,皇上便让魏长安过去问询一声。”
妍华微微颔首,没再说话。
这时,苏培盛从里面走了出来,朝她行了礼:“娘娘来了,皇上让进去呢。”
妍华过来前,几位军机大臣刚走。所以她走到龙案边时,便看到胤禛正一脸倦色地撑着额头,似在闭目养神。
“皇上~”
她轻轻地唤了一声,他的眉头有所松动,却并未张开眼来,只倦倦地应了一声:“婵婵来了啊。”
她见状,走去他身边,安静地给他揉起肩膀来。良久,她才出声:“皇上为何把所有事情都瞒着臣妾,臣妾在皇上心里,就那么柔弱吗?有的烦闷若是无关朝政,皇上也可以跟臣妾说说,总比憋在肚子里来得好。”
就在这时候,一个太监递了个东西进来,苏培盛见了,忙使着眼色让人将那东西先收起来。只是妍华正好抬眼,看到他们鬼鬼祟祟的模样免不得就多瞧了两眼:“那盒子倒是有些好看。”
胤禛闻声抬头,看到那太监手里呈着的盒子时,微微怔了下,旋即笑道:“不过装了些宁神之物罢了。”他说着便冲苏培盛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让人拿下去。
苏培盛会意,忙附和出声:“娘娘,皇上近来劳碌不已,所以便让人制了点儿宁神益气的香料。”
妍华也未多疑,只心疼地为他揉了揉额角:“皇上今年已到半百,可莫要再如此操劳了。”
“好好好,知道了。婵婵真是越发啰嗦了,弘恩夜里可吵着你了?”胤禛拉下她的手,揽住了她的腰,跟个孩子似的将脑袋埋进了她胸口。
她的脸蓦地红了红,身子有些微敏感地轻颤了一下。轻轻推了他一下,却不见他动弹,妍华便只好由了他去。垂眸看到他脑袋后面已经掩藏不住的白发时,她眼神一痛,轻轻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他素来不喜欢别人摸他的脑袋,小时候觉着被摸脑袋是将他当孩子看,长大后自然是觉着被人轻视。以前妍华抹他前面的光脑门时,他也没怪责她,眼下被她连摸了好几下,他便觉着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婵婵,别摸了……”
“皇上,怡亲王来了。”
胤禛这才把脸从那一片柔软中抽出来,倦色消退了不少。
十三进来的时候,便看到妍华面色微红地冲他点了下头,而后往东暖阁里去了。他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只由着太监将他的小轮车慢慢往前推着。
“皇上……”他习惯性地想行礼,被胤禛伸手制止了。
“说了多少遍了,私下里不用这般循规蹈矩。”
十三未置可否地轻笑了一下:“臣弟遵命。臣弟听闻江南道一带的水患已经治理得差不多了,臣弟不放心,想亲自过去看看,请皇上准许。”
他近来与筱七闹了别扭,也不知该如何才能将她哄好,只想暂时先避一避。
“你这个样子哪里还能往那里跑?”胤禛睨了他的腿一眼,十分坚决地摇了下头。
“臣弟读了许多治水的书籍,这一点皇上也知晓。臣弟担心江南道一带的堤坝并未按照臣弟的建议来修,所以还是想亲自过去瞧上一眼才得安心。”十三再度出了口,眼里十分坚持。
“弘历快大婚了,你这个时候走什么走?”胤禛瞪了他一眼,有些不高兴。过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什么,又问道,“是不是筱七生你的气了?你怎得不跟她说,是朕的意思?你不过是遵旨办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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