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胤禛一口咬下去便发觉满嘴都是火辣辣的感觉,垂眸一瞄,那个馄饨里竟然满是辣椒!有青的有红的,真是精彩至极!
他也没再咀嚼,将嘴里的馄饨整口吞下后,便黑着脸向妍华质问。
恁是随便拉身边的任何一个人过来问,想是都知道他鲜少吃辣,因为他怕辣好吗?他虽没有刻意跟妍华说过这件事,但是他绝对不相信她会不知道!
待看到她低着头窃笑时,他便明了她是故意的了。
妍华也没搭理他,只低头兀自吃自己碗里的馄饨,咬下一口后还笑眯眯地偷瞧他的脸色。
他的脸此时已经被辣红了,从嘴里一路向下,都是火辣辣的感觉!连额角都渗出些许汗水来!
就在这时,刚嚼了几口馄饨的妍华,也突然黑着脸抬起头来!那双亮闪闪的眸子也蓦地瞪大了几分,跟铜铃一般。原来她嚼了两口才发觉嘴里的馄饨居然是苦的!那清爽的苦涩将她从头到脚的鸡皮疙瘩都给惊了出来!
胤禛看到她张口便想吐出来,冷冷道:“不得浪费粮食!”
面色狰狞的女子身形一滞,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就着茶将嘴里的苦涩囫囵吞了下去,而后才擦了擦嘴,咬牙切齿地责问:“老爷何时买的苦瓜?我怎得没看到?”
胤禛讽笑,反问她:“那夫人又是何时买的辣椒?我怎得不知?”
旁边伺候的苏培盛与芍药却是汗涔涔地垂下了脑袋,能是何时买的?还不是他们二人差了人跑腿偷偷买回来的吗?主子们要闹,他们只能陪着闹,哪里敢拆台。结果到头来两个人都怒了,只怕过会儿子吃苦受累的还是他们这些奴才啊!
二人都黑着脸,瞪着对方,谁也不肯示弱。
就在这时,妍华又低头咬了一口那苦涩到让她泛酸水的馄饨,而后在胤禛诧异的目光下,凑到他身边仰头亲了上去。她自是打算让他也尝尝这苦涩是何滋味儿,不料他紧闭着唇齿,压根不打算让她得逞。
她微恼,在他腰上狠狠地掐了一把。他许是吃痛,忙松开了牙齿让她将那口苦涩的馄饨送到了自己嘴里。
待看到她眼里露出的那丝小得意后,胤禛却是气定神闲地将嘴里的那口混沌嚼了半晌才咽下,没有蹙半分眉头!
这下轮到妍华目瞪口呆了,待看到胤禛从她面前的盘子里又夹了一个苦瓜馄饨吃起来时,她才觉着五雷轰顶,将她从呆愣中震出来。她怎么忘了,他压根就不怕苦,他可是时常喝苦丁茶的人儿!
“苦瓜明目清心,我看夫人上午在市集里不大痛快,本是好意让你去去心火,你倒好,如此恩将仇报。”他面不改色地控诉了一番,而后垂眸看了看面前的馄饨,唇瓣轻轻颤了颤。那股烧心撩肺的麻辣还在他心里驰骋,滋味儿委实不好。
妍华皱了皱鼻头,长吐了一口气后,反唇相讥:“老爷今日火大得很,我不过是想以毒攻毒,好让老爷消消火气罢了。”
她说罢便微微扬起下巴,丝毫也不畏惧地与他对视起来。
俩人不甘示弱地瞪着对方,谁也不肯先低头。待看到眼睛发酸时,妍华突然“噗嗤”笑出了声儿:“老爷越来越像个孩子了,跟老爷一起久了,我免不得也要偶尔稚气不下。”
她说这话时,并未移开眼。她在看他脸上的一切,那粗长的剑眉、鹰厉的眸子,还有他鬓角发白的头发。很久没有如此细细盯着他看了,原来他的脸确实苍老了不少。只是他平日里苟于言笑,所以他眼角的褶子并没有那么明显。
所以,他除了头发白了一小半之外,还有哪里看着像五十岁了?她越看越觉着他入味,像经年的桂花酿,香醇冷冽,还没喝便觉着醉人了。
他细细瞧着她的眉眼,柔和、顺眼,小巧的鼻子随着呼吸微微耸动,还是像以前那般可爱。不过她的眼梢确确实实有了些细纹,他却觉着那些细纹给她添了一抹妩媚的风情。
方才还互相赌气似的瞪着对方,眼下他们眼中除却柔情便只有爱怜了。
也不知看了多久,待妍华将他的面孔从上至下、又从下至上、再从左至右从右至左地瞧了许多遍后,她才忽然注意到他有几根胡子也白了。
心里突然泛起酸涩,眼泪也默默润湿了眼眶,她就在这般不经意的时刻,猝不及防地流了泪。有多久没有这般细细观察他的容貌了?她记不清了。因为早就熟稔到如同左右手,所以她很久不曾再好好看他,可在这须臾的观察中,她却突然将他脸上的每一处细节都刻画在了心上。
原来,爱不是理所当然,爱是细致入微。
“夫人怎得又哭鼻子了?你才像个孩子。”他轻笑出声,将眼里的湿润逼了回去,伸出手温柔地给她拭完泪后,又云淡风轻地说道,“在我面前,你永远都是个孩子。”
谁让他大了她十四岁呢,十四载的光阴,可以铸起一条很大很大的沟壑,而她能如此贴心,实在让他欣慰。
芍药在旁边一直看着他们,看他们脸上的神情由互不妥协,到渐渐平息,而后发笑,而后沉默,再然后突然动容、渐渐落泪,这个过程,似在诉说着他们相知的过程,看得芍药也禁不住落下泪来。
只是,芍药还未从感动中回过神来,便被眼前这二人的举动给搅得无奈地低下了头。
看看,胤禛夹了一个辣椒馄饨,在喂妍华吃。妍华吃完后,又夹了自己面前的苦瓜馄饨喂给胤禛吃,如此腻歪地反复吃了两个后,胤禛突然挑起了眉头,指着那两盘馄饨道:“苏培盛,这两盘馄饨赏了你们吃,不得浪费,必须吃完!”
在场众人的脸都抽搐了好几下,才跪下来谢恩:“谢老爷恩典!”
妍华抿着嘴直笑,这种强人所难的事情啊,也就他做得这般理所当然。
夜里自是一阵惹人发颤的翻云覆雨,妍华不愿意让他太过放纵,折腾了一次后便要清理身子睡觉,可是他这一夜却极为有精力。妍华知道,他定是白日里被百姓们的话给刺激到了,又想通过这样的法子来证明他不老。
“爷快饶了我吧,我太累了,爷让我好生睡睡好不好?”她转了转眸子,只得赶紧开口求饶……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两天的光景短促又紧凑,第二日准备回宫时,妍华恍惚了好一阵子才知道该回去了。这三日,她觉着很快乐,他仿若独属于她一人似的,满心满意都是她。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飘忽,以至于在回去的马车上,她竟是突然万般不舍,一直读紧紧地抱着他的手臂。
回去又要面对那些糟心事了,他也要被铺天盖地的折子埋没了。她突然有些后悔,让他带着自己偷闲了三日,只怕接下来的几日他会加倍地劳碌,那样子岂不是害了他。只是,她舍不得丢弃这三日的美好,是以她也不该后悔……
她的心思在纠结中波涛澎湃着,直到换上滚花边的氅衣后,她才收拾起自己的儿女情长,恢复了平素里的那副恬淡模样。
回去之后,胤禛便埋头开始批阅折子,这三日的折子,多半都是由几位内阁大臣和军机大臣代为批阅的。他回来后才看到,有的臣子看到大臣的蓝批后,只当皇帝出了什么事情,纷纷递折子让他保重龙体云云,闹得他哭笑不得。其实,他心里清楚,那些慰问的折子里,又有几多真心呢?
十月初一,是十三的生辰,只是,他与筱七还未巡视归来,妍华便也未安排庆贺事宜。胤禛赏赐了他一个宅子,千两白银,权当贺仪。其实这份贺仪,十三极有可能不愿意收的,不过他也不管那么多,只先赏了再说。
妍华回宫后,发觉安答应自从被她教育过一番后,便老实许多,还每日都来景仁宫给她请安。她并不喜欢与安答应周旋,却并未拂了她的好意。身在这后宫之中,她也不能全由着性子来。
“你性子谦和,多体恤体恤皇上的辛苦才好。这后宫里头的人儿若是都能关心皇上,少争风吃醋,皇上便会少操些心。倘若你们都能如此,我也不用费心与你们说这些个真心话了。”妍华看安答应慈眉善目,对她也渐渐多了些闻言软语。
她想过,胤禛也不可能一直都只让她一个人侍寝的。那苏答应性子急躁、骄纵,并不适合长久伺候在胤禛身边,所以她想让别个答应上位,免得那苏答应得势后闹得后宫里头乌烟瘴气的。其他答应她也不熟悉,就目前接触过的答应里头,安答应的性子尚且温和,也容易驯服,是个不错的人选。
其实,她这么做并非真的因为她大度,而是她想到自己年纪越来越大,很难再怀上孩子了,便想着让这些个年轻的佳丽们多为皇上绵延子嗣。
其实她也没那么豁达,只不过是望着胤禛能多开怀开怀,他子嗣少,多得几个孩子总能热闹些。虽然他嘴上不说,可她心里都清楚,他私心里也是想多要几个孩子的。她这些年爱得深沉了之后,才突然明白当初乌拉那拉氏为何那般豁达地待她们了,其实哪里是豁达,只是因为爱啊,爱他,才会希望他一切安好。
安答应离开后不久,暖心突然挂着眼泪水来了景仁宫给她请安。
她看到暖心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忙将她召至身边,拉着她的小手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弘历欺负你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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