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罢了,起来吧,以后注意着些。宫里不必自个儿家中,凡事都要依着规矩来。妹妹便饶了她吧,快随我回去瞧瞧弘昼新送去的花瓶……”
裕嫔如今很知足,妍华如今六宫独大,弘历也定然是太子无疑了。她也不想让弘昼去争那个位子,每次都要与他说些逍遥自在的理儿。只要照此下去,她与弘昼定是能善始善终的。
潜邸的旧人也没几个安稳的了,武贵人在她的延禧宫里住了这么久,倒不像以前听闻的那么刁蛮。她觉着武贵人也是个苦命人儿,平素里便与她来往颇多,如今已是亲如姐妹。
好在武贵人也让她放心,至今也没再惹出什么祸端来。
武贵人听到裕嫔那么说,便也没工夫再与苏答应为难了,只一边走一边撇嘴:“姐姐你太心善了,这些个小蹄子嚣张得很,你若是不教训教训,指不定他日就骑到姐姐头上去了!”
裕嫔无奈地摇了摇头,微笑着往前走去。
她们背后的苏答应,脸上是一片姹紫嫣红,又气又恼又怕……
妍华去过承乾宫两次,都被太监拦在了外头,他们也不敢硬来,只是从里面叫了人儿,跪成一排挡住里面的道儿。她也不想管这里头的事情,只不过时常有宫人向景仁宫反应,说这后宫里头闹鬼,夜里总有冤魂鬼哭狼嚎幽幽哭泣。
妍华知道,是承乾宫里头有响动,所以才会过来看看。
其实她每次去,都能听到里头有凄厉的呜咽声,听了让人心慌。可见齐妃受到的折磨乃如炼狱,痛苦不堪。其实齐妃的嘴巴已经被捂住,却还是能发出这么大的声响,足见那两个老嬷嬷待她是有多残忍。
这一次,她听了实在心惊肉跳,下意识地便想去养心殿求了胤禛,莫要让皇后如此胡来了。齐妃的妃位尚在,被两个老嬷嬷折磨成这样,实在于理不合啊。
其实苏培盛一早就将皇后对妍华说的话偷偷向胤禛禀了,胤禛却只当是没有听到,顿了一下便继续做手头上的事情了。所以苏培盛知道皇上不愿意管这件事,但凡有太监在他跟前说闹鬼的事情,他都置之不理,让他们闭紧嘴巴不得胡说八道。
芍药看妍华脸色不好,赶紧劝她回去。妍华头皮发怵,愣愣地点了个头,便转身离开。
半途遇到两位太医,正是要去承乾宫的。
妍华见他们神色凝重,便问了一声:“齐妃身子不好?”
两位太医对视了一眼,一个点头一个摇头。又对视了一眼后,变成一个摇头一个点头。如此不默契,也委实难得。
“说罢,无妨的,本宫都知道。”妍华淡淡地睨了他们两眼,发现其中一个人有些面熟。她指了指那个面熟的太医,疑惑道,“这位太医,有些眼熟……”
那太医忙磕了个头:“回娘娘,微臣江煜,皇上早年患病时,微臣曾与其他太医一起给皇上看过病。”
是了,江煜江太医,胤禛得时疫那会儿子,便是得了他的方子才大好的。胤禛继位后,念及他的医术高明,便遣了他去西陲当一名军需太医,调度其他太医与大夫行医之事。他也是今年才被调回京城的,所以妍华之前并未见到过他。
“江太医……请起。江太医可否告知,齐妃现下如何了?”
江太医微愣,斜睨了一眼身边的太医,见他微微摇头,便有些为难:“娘娘,皇后吩咐……”
“罢了,你只告诉本宫,齐妃的状况还能活多久?”妍华蹙起眉头,不想在她掌管六宫诸事时,生大事。
江太医旋即垂眸,低声道:“回娘娘,还能活很久。”
妍华了然,看来皇后当真是要让齐妃生不如死啊,哎:“两位太医且去做事吧。”
转身离开,往景仁宫去,依稀听到跟着两位太医的那个内务府太监与他们打着商量:“……江太医过会儿子……能不能快一点?诊完就走……里面阴森森的,怵人得紧……娘娘被扎成那样,有得好吗……”
芍药看到妍华若有所思的模样,出声询问:“娘娘同情了吗?这件事情还是莫要搭理为好。”
妍华长叹了一声,想起木槿临死前的惨状,收起心里浮起的那一丝心疼,轻轻点了下头:“去养心殿吧,皇上的头疼病也不知痊愈了没有。”
“娘娘,皇上喝的药……好像不是治头疼的。”芍药默了默,终是说了出来。
“嗯?你怎得知道?”
“奴婢也不知……只不过皇上那汤药的气味与皇后娘娘以前喝的不一样,所以奴婢觉着……可能不是治头疼的。”芍药迟疑着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她觉着但凡是治头疼的方子,约莫都是大同小异的,气味也不该差太多。
“嗯,我也有此疑惑,可苏培盛和太医都说是凝神养气之物,我也不得不信。谁知道呢。倘若真不是,那定是皇上提前与他们打过招呼,不得泄露给我们知道吧。”妍华无奈地撇了撇嘴,不管他是真头疼还是假头疼,她都心疼。所以,他若是真的在骗她,就由着他去吧。
十二月的风,凛冽刺骨,饶是妍华裹紧了斗篷,还是被吹得接连打了好几个寒噤。
到养心殿的时候,还未到晌午。她进去后便看到一个太监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送到胤禛面前,正是啊他近来一直在喝的东西。她不免好奇地出了声儿:“皇上怎得这个时辰也在喝药?”
胤禛看了她一眼,仰头将那汤药喝完了后才冲着她笑了一声:“婵婵来了啊。我觉着这个东西凝神益气的效果不错,所以便多喝些。”
他说着便摸了摸鬓角。妍华只以为他又头疼了,忙上前给他揉额角。
他不大自在地清咳了两声,似想引起她的注意。
妍华皱眉,摸了摸他的额头:“皇上莫不是染了风寒?嗯,似乎没发热。”
胤禛扯下她的手,将她拉到身侧,却并不转脸看她,只是在她诧异的目光中,又不经意似的抬手摸了摸鬓角。
妍华不解他的意图,扯了扯嘴角:“皇上……想戴花不成?”
“噗……”胤禛一个不慎,被这句话噎地乱喷了一下,而后当真咳起嗽来。
妍华赶紧拍着他的脊背,喂他喝了两口茶润喉:“怎得了这是?有没有传太医看过啊?莫不是皇上昨夜又熬夜批折子了吧?皇上不是答应过臣妾每日早睡半个时辰的吗?又不信守承诺了……”
“我可没有老糊涂,我何时答应过你要早睡半个时辰的,嗯?”胤禛脸色不大好看,眸子里除了失落还有些恼羞成怒。他方才摸鬓角的举动就那般不像话吗?竟然让她误会成那个样子。
“三刻钟嘛,臣妾记得。可是皇上连这个都没做到,又怎得能臣妾相信皇上是个君无戏言的皇上呢?皇上怎可……”
“难道婵婵近来没发觉我哪里不一样了吗?”胤禛打断了她的话,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他的手又摸了摸鬓角,似在提醒她往那里看。
从宫外回来后的近两个月工夫里,她隔三差五便往养心殿来,几乎每日都要看他。挨得越近,百年越难发觉那细微的诧异,所以她疑惑地看了良久,才看出些名堂来。
“皇上……染发了?”她怔怔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鬓角。
那里原先白了一小半,如今一看,却像是少了些许白发。不过,倘若他染了发,也实在不应该只染那么一点点呀。
胤禛撇了撇嘴角,貌似很不高兴。他一声不吭地拂开她的手,便走去龙案旁批阅折子,脸上的表情分明有些受伤。
妍华转了转眸子,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忙谄笑着走了过去:“皇上看着年轻了许多,若是再与臣妾一块儿出去,别个人定会说皇上是臣妾的兄长呢。”
胤禛不悦地白了他一眼:“就不能是夫君?何故不是父女便是兄妹的?”
“哎呀!”妍华夸张地抬起手掌,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看臣妾这张嘴,怎得这么不会说话呢?是夫君是夫君,不是兄妹。”
其实她是故意说成兄妹的,若不如此,他又怎得会主动开口搭理她。啧啧,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子,白发都能慢慢减少。看来,出宫一趟当真是伤了他的自尊心啊。
胤禛被她的模样逗乐,轻笑出声,忙朝她伸出手来。
妍华将手放进他掌中,微微笑着走近了些许。他平日里笑得少,眼角的褶子本就不是很多,若是再将这一小半白发给长成了黑色,那岂不是要迷死个人?
“皇上是不是想着明年要选秀女了,又要有许多小美人儿进宫了,所以才想让自个儿看着年轻些?”
胤禛被她眼里的怀疑刺伤,冷下脸来松开了她的手:“婵婵就不能顺着我一点儿?我的白发都是被你气出来的!你但凡温顺一些,我也不会老得那么快……”
“啧啧啧……”妍华砸了砸嘴,抿着嘴直笑,“好了好了,臣妾知道皇上是因为那些百姓说了些糊涂话,所以才会想要年轻一些的。皇上本来就年轻,何必要与他们一般见识?臣妾不是说过吗?在臣妾眼里,皇上一直都像是三十来岁的人儿呢。”
他的脸色立马好看了许多,极为受用地再度抓住她的手:“如此甚好,我就喜欢听你说这样的大实话。”
“噗~”妍华被他的话逗乐,捂着肚子笑倒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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