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燕甫已经急的嘴上都长出燎泡了。
见到陈瑜第一句话就问:“祈玉可好?”
“还活着。”陈瑜是没客气,打量着易燕甫:“你把人丢在我这里眼看一年了,怎么着?是打算来收尸的?然后再说是我们苏家照顾不周?”
易燕甫嘴里发苦,连连鞠躬:“苏老夫人原谅则个,事出有因,老夫本应该半个月前就到的。”
陈瑜上一眼下一眼打量着易燕甫,头发好像更白了,脸色也不好,胡子都黏成一片了,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虽然也狼狈,可这次似乎更狼狈了。
“我见见祈玉行吗?”易燕甫语气里都带着几分哀求的意思了。
陈瑜回头看了眼:“刚睡着了,一个时辰后会起来喝药。”
“不可!”易燕甫情急之下都没控制好声音,大步流星往屋子里去:“绝不可用药!老夫就是去取药的,他得吃……。”
陈瑜就更在易燕甫身后,看易燕甫站在门口,话也不说了,微微偏头看到萧祈玉不知道怎么醒了,正端坐在床上,目光阴沉的看着易燕甫,这小子的气势是天生带来的,陈瑜这么想。
萧祈玉看到陈瑜,眼神瞬间柔和下来了:“奶奶,祈玉好饿。”
“我去给你做点儿吃的。”陈瑜嘴上这么说,往外走的时候忍不住啐了一口,支开自己就是支开自己,还好饿!呸!
易燕甫几步过来,双膝跪地:“殿下,老臣来晚了,罪该万死。”
“嗯。”萧祈玉淡漠的垂下眼睑。
跪在地上的易燕甫硬着头皮的说:“老臣要接殿下离开这里,如今北地战事吃紧,老臣怕护不住殿下。”
萧祈玉撩起眼皮儿看着易燕甫:“豆子死了?”
易燕甫想到那个小男孩,眼圈泛红,点头:“是。”
豆子是替代萧祈玉跟在易燕甫身边的孩子,死了啊,萧祈玉撩起眼皮儿看着门口:“义父要备考,又要授课,这样不好,你愿意的话就在这边当个夫子吧。”
“啊?”易燕甫惊呆了。
萧祈玉懒懒的躺在了床上:“这世上还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吗?”
易燕甫还跪在地上呢,他的本意是把萧祈玉送到西北战场的皇上身边,可殿下说的没错啊,这世上还真就苏家庄苏家最安全了。
“除了西北,泾河府那边有什么消息吗?”萧祈玉问。
易燕甫刚要回话,就听到了脚步声传来。
萧祈玉闭上眼睛:“起来,坐在床边上来。”
“是。”易燕甫赶紧过来坐在床边。
陈瑜端着托盘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十分‘温馨’的画面,萧祈玉靠在易燕甫的怀里,易燕甫略有些僵硬的扶着他。
“吃饭吧。”陈瑜出声对萧祈玉说,看了眼易燕甫:“你也去洗漱一下,一起吃点儿。”
“好,好。”易燕甫这一路奔波的疲累还在其次,如今是真的饿坏了。
福娘跟在后面端进来了四个菜摆在桌子上,出去给易燕甫打水,拿毛巾。
萧祈玉坐下来吃饭,易燕甫进门的时候就有些尴尬了,恰在这个时候萧祈玉说:“奶奶,义父忙于备考,让易燕甫授课可好?”
易燕甫险些没一个跟头厥过去,万万没想到,陈瑜听到这话笑了:“行啊,那样你得空也过去坐坐。”
“嗯。”萧祈玉看易燕甫:“过来吃饭吧。”
易燕甫险些脱口而出,赶紧改口:“好。”
陈瑜没有陪着萧祈玉一起吃饭,而是去了苏三郎的院子。
打从年后家里的人都忙开了,陈瑜也就顺应形势让这些人都在自己的院子里用饭,一来芸娘不在家,给这么一大家子人做饭可不是简单的活儿,再者是不想人太多在自己眼前转来转去耽误时间,诸如这些人早晨过去问安,晚上过去问安,陈瑜对这种晨昏定省很恐惧。
家里日子过的好了,可并没有到使奴唤婢的时候,惰性一旦养成是可怕的习惯,而这样还能更大程度上增加小家的凝聚力。
崔良秀正在给苏玉暖洗头,一旁苏竹隐在背书,苏三郎手边放着已经翻看得有些毛边了的大学,认真的纠正苏竹隐的错误。
如果这个家里,分开各自为王,合在一起无人匹敌,那就成功了,陈瑜进门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
“娘。”崔良秀看到陈瑜,赶紧迎了过来。
陈瑜走进来随手拿过来毛巾帮苏玉暖包住了头发,对崔良秀说:“可不行这样的,孩子再着凉了,我过来又不是大事。”
崔良秀脸都红了:“是,媳妇儿是高兴,打从各自有了院子,娘可是第一回来这边看看呢。”
这话是一点儿不假,别说老三这边了,就是别家的院子陈瑜也不去,去的最多的是老四的院子,乔春花娘仨需要人照顾,全都靠亲家母曹氏,那是不合规矩的。
“娘,您过来了啊。”苏三郎也出来了。
陈瑜点了点头:“找你说说祈玉的事情,进屋说吧。”
崔良秀在外屋给苏玉暖绞干头发,又叫竹隐过去洗头发,一点儿也不好奇陈瑜和苏三郎说什么。
这是陈瑜对崔良秀评价高的另一个原因,分寸感相当不错,倒不是别的媳妇儿不行,毕竟自己和苏三郎商量的事情并不在家事范围内,崔良秀知道多并不好。
娘俩坐下来,苏三郎给陈瑜倒茶:“昨儿良秀提了一句,说是想给您老那边请两个婆子伺候着,芸娘不在家,福娘还那么忙,该让您享享福了。”
“还不用。”陈瑜喝了一口茶,问:“你可知道易燕甫这个人?”
苏三郎点头:“是两朝栋梁,当朝登基的时候是辅政大臣,但三年前抱病辞官,不知所踪。”
“那你听好了,陪在祈玉身边的老者就是易燕甫,易燕甫会在学堂里当夫子,你专心备考,也可以和他做忘年交,但要装糊涂,明白吗?”陈瑜说。
苏三郎并没有慌乱,只是沉默了片刻,才说:“娘,儿子怕惹祸上身。”
“说来听听。”陈瑜看着苏三郎。
苏三郎抿了抿嘴角,才说:“萧祈玉是皇子,嫡子。”
看陈瑜并不吃惊也不意外,苏三郎就有些懵了,这个事情压在他心里可都快半年了啊,他不敢说,生怕吓坏了自己的娘啊。
陈瑜看苏三郎愣住了,挑眉:“谁对你说的?中秋节的时候陆德明说的吧?”
“娘是知道了?”苏三郎更吃惊了,因为这话正是陆德明说的。
陈瑜回想着在无涯书院的对话,问苏三郎:“他原话怎么说的?”
苏三郎想了想,才说:“当时我没上无涯书院,要回去找娘的时候被一个小书童拦住了,就在无涯书院山脚下,陆德明说了一番话,他说:当今圣上最疼的孩子流落民间可不短的日子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寻找多年未果,只怕不达目的不罢休啊。”
陈瑜眯起了眼睛。
苏三郎又说:“陆德明问了我,若是我他日高中,是不是也会对自己兄弟有了分别心。”
“你如何说的?”陈瑜心里百味杂陈,她发现在某一个层面,是没有秘密的。
苏三郎摇头:“我什么也没说,自己家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置喙。”
陈瑜笑了:“行了,好好准备乡试,易燕甫这边你就当他是个忘年交吧。”
出了苏三郎的院子,陈瑜停下脚步,陆德明只怕也是为了萧祈玉来的吧?要是这样可就有意思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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