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瑜是真的有点儿慌。
整理了一下周身衣衫和鬓发,吩咐郑月娥:“准备饭,野菜为主,四海酒楼的招牌菜准备两道就行。”
郑月娥极少看到陈瑜这般郑重,也不多问,应了一声下去准备。
在一起许多年,郑月娥见到过跋扈不讲理的婆婆,也见过知书达理的婆婆,婆婆就没有慌过,想到外面那不起眼儿的两个人,郑月娥一下就行想到了萧祈玉。
陈瑜亲自走到大门口。
门外站着两女一男,两女面容普通极了,穿戴也不出众,但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气度是很难隐藏的,在眉目之间不经意就会流露出来。
后面的男人面白无须,年纪不小却无须,除了太监不做他想。
“请进吧。”陈瑜福了福身,对方有意隐藏身份,自己也不能露怯,语气淡然平稳。
姜皇后打从陈瑜打开大门的时候就打量了几眼陈瑜,听到她这寻常人家碰面的语气,心里无比熨帖,微微颔首:“苏老夫人,叨扰了。”
“请。”陈瑜再请,退后半步把姜皇后让进来,往正屋去。
苏家的宅子外面看着只觉得大,进来才能看得出别出心裁,小院拱卫主屋,不似那些贵胄的府邸般恢弘大气,但看着特别舒坦。
青石板铺着的院子,错落有致的花圃,耳边是朗朗读书声,那声音有柔柔的小姑娘声调格外动人。
主屋并不高大,但稳重大气的感觉扑面而来,朱窗的窗棂极漂亮,萱草花雕出来的窗扇,一看木工就是极用心的。
门上挂着的帘子绣着萱草图,淡黄色的花瓣深黄色的花蕊儿,就那么三两支,怎么都透着雅致劲儿。
五层的台阶,高不过三寸一台阶,比寻常的台阶要宽两寸,不用说都是为了照顾年纪大的人上下稳妥和方便。
院里有竹,竹林一片泛黄的叶子都不见,青翠欲滴,也赏心悦目。
好一个面面俱到的家!
易燕甫能在民间为祈玉找到这么一户人家,真真是不容易。
姜皇后心里想着,已经进屋了。
司琴和宝和在门外停了脚步。
陈瑜请姜皇后落座,这才微微提着衣襟跪倒在地:“民妇苏陈氏叩见千岁千岁千千岁。”
“您快请起。”姜皇后双手扶着陈瑜起身,眼圈泛红:“本宫要谢谢您照顾祈玉,若没有老夫人鼎力相助,我们母子见面遥遥无期。”
陈瑜心里纳闷,也不敢问,自己咋就鼎力相助他们母子见面了?
“娘娘,殿下并不在家里。”陈瑜说。
姜皇后点头:“知道的,就是来见您的。”
陈瑜倒茶,站在一旁。
姜皇后拉住陈瑜的手:“您对本宫细细的说一说他可好?”
“殿下很好。”陈瑜声调很慢,缓缓地讲了在青牛县遇到祈玉,到祈玉身体在康复,只是在陈述事实,没有一点点儿邀功的意思。
姜皇后默默垂泪,她的孩子在民间,几次死里求生,身为母亲在宫里却难以照拂一二,这心里绞着难受。
“娘娘要见殿下不难。”陈瑜说。
姜皇后拿了帕子压了压眼角:“老夫人有所不知,本宫此番能来青牛县概因女学名声在外,没有这个由头是来不得了。”
陈瑜听得认真。
“本宫一动,无数双眼睛就盯着呢,他正是身体康复的关键时候,本宫只怕和他的磨难还没完啊。”姜皇后轻轻叹息:“原以为本宫先一步到青牛县,能见到他,如今辇驾已经从乐成府出来了,最多三日就到青牛县,怎么都来不及了。”
陈瑜这下明白了,怪不得是乔装改扮出来的,原来皇后的排场还在路上,用了金蝉脱壳的计,想要先一步看看祈玉啊。
“这样吧。”陈瑜想了想:“娘娘不用急,在这里住一晚走也能赶得上吧?”
姜皇后点头。
陈瑜继续说:“我这就让人进山里送信儿,若寒神医觉得殿下身体能承受得住久别重逢,就让殿下回来一趟,在苏家庄没人会多想,若殿下的身体还不能相见,那就等娘娘到了女学,我苏家举家前去拜见,也能一见。”
“如此甚好。”姜皇后扬声:“司琴。”
司琴赶紧进来:“主子。”
姜皇后抬手,司琴赶紧把背在身上的包袱拿下来,打开了包袱露出里面一个个红布包,红布包打开竟是药材。
“来之前知道老夫人善医,寻常的药材老夫人得到不难,这些是海里的药材。”姜皇后说。
陈瑜又要跪下,姜皇后这次托住了陈瑜的手臂:“若论起来,您是本宫的恩人,区区药材算不得什么,您收下就是。”
“是。”陈瑜也不说别的。
郑月娥妯娌几个做饭速度不慢,陈瑜说了萧祈玉的经历也用了些时间,这会儿郑月娥在门外出声:“娘,饭菜好了。”
陈瑜看看姜皇后。
姜皇后苦笑:“您想的太周到了。”
“娘娘委屈了,就在我这屋里用点儿。”陈瑜询问。
姜皇后点头。
乍一看不算丰盛,但仔细看过之后就知道用足了心思,野菜粥翠莹莹的好看,野菜团子也细腻的很,红艳艳的水煮鱼,品相极佳的素炒和一叠只放了四块的东坡肉,奶白色的菌汤上撒着翠绿的葱花。
司琴和宝和也被郑月娥安置到小厅里用饭。
陈瑜陪在姜皇后身边,看姜皇后矜贵的吃相,这是自己在这里见到的最尊贵的人了。
用过饭菜,郑月娥把桌子收拾下去,送上了热茶。
姜皇后从袖袋里拿出来一块玉佩和一封信递给陈瑜:“这是给祈玉的,三日后本宫会住在这边两日,可行?”
“民妇会安排妥当的。”陈瑜应声,姜皇后这一趟只怕还有事情要嘱咐,陈瑜就是这么觉得的。
果不然,姜皇后低垂着眉眼,良久才问:“老夫人,祈玉可恨本宫?可愿意见本宫?”
陈瑜看着手里的玉佩和书信,没托大,而是说:“娘娘,母子连心,血溶于水,殿下是个很好的孩子,懂事也聪慧,更是个性子坚韧的人,若殿下说了重话,那也是情之所至。”
姜皇后叹了口气:“老夫人,本宫此番先一步来是要为难您了,让他再怨也要见一面,十年了,本宫心里疼得慌。”
陈瑜恭声应下,姜皇后也不多留,带着人又悄无声息的走了。
等送走了人,陈瑜坐在屋子里,眉头紧锁,贵为皇后不自由,她应该也很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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