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苏四郎进门到现在,陈瑜没有一句声嘶力竭的质问,可这一句‘这就是人心,四郎啊,你的心和他们一样吗?’如洪钟大吕一般在苏四郎的脑海里回荡。
正如娘问的那般,自己没跟任何人说一句对不住。
以为娘点头,万事大吉的他,握着那一沓都写着‘一’的纸,心如刀绞。
一样吗?自己都不配点头!
所有的人都不出声,屋子里只有苏四郎的哭声,也没人劝慰,就任凭苏四郎哭到最后,止住了哭声后,陈瑜才说:“家,是血脉相融的根,是能原谅你所有错误的亲人,是能在你飞黄腾达的时候为你高兴,你落魄的时候为你撑腰,你做错时候给你斧正的地方,是人世沧桑中最后一片净土,你明白吗?”
苏四郎点头,眼睛都哭肿了,声音沙哑的说:“娘,儿子明白了。”
“好,做给我看看。”陈瑜说。
苏四郎给乔守金磕头:“爹,四郎知错,您老宽宏大量,四郎铭记在心。”
又给曹氏磕头,不等他说话,曹氏伸出双手扶着他起来:“好啦,好啦,别哭了。”
苏四郎点了点头,转身看到苏三郎,几步过去双膝跪地:“三哥,四弟对不起你和三嫂,对不起竹隐。”
苏三郎赶紧跪下来抱住了苏四郎的肩膀,掉下了眼泪:“凡事有因有果,竹隐无事,你又能浪子回头,是祖上庇护着,明儿我们兄弟几个去祭祖。”
苏四郎点头,看着苏二郎,苏二郎赶紧过来把两个人扶起来:“自家兄弟不说这些,往后守望相助,好好过日子,好好孝顺娘就行。”
五郎和六郎对望一眼,起身过来给苏四郎鞠躬赔罪:“四哥,我们打你不对,要不你打回来吧。”
苏四郎笑了:“对,那个时候的我该打,以后你们俩可好好的,要是不学好,我可是不会客气的。”
回身走到苏城面前。
苏城摆手:“得了,你能做到这样,以后也记住了今日,我就安心了。”
“三城啊,要不是你背地里使劲儿,你以为我会让他进门?可想呢!指望他想明白,先去岳家赔礼道歉,至少还得两三天的光景。”陈瑜笑着说,是真心的笑,是真开心。
耍勇斗恨,不快活,只能是痛快。
真正让人心情舒畅的就是现在,其乐融融的双赢局面才难得。
苏城笑了:“二嫂,三城也是不想让你啥事都冲到头里去,孩子们都大了,不会就教,不学就打,二嫂稳坐在家里才行。”
陈瑜笑道:“是这么一个理儿。”
苏四郎回来又要给陈瑜跪下,陈瑜摆手:“不用,我还有话要说。”
“四郎听着。”苏四郎恭敬的站在一旁。
陈瑜喝了口茶,才说:“这不是四郎一个人的事,是你们兄弟几个都要记住的规矩。”
苏家几个儿子赶紧都站起来了,媳妇们也坐不住的站在一旁。
陈瑜沉声:“苏家,不准纳妾!”
乔春花猛然看到陈瑜,婆婆竟把这件事都想到了!
“妾室进门,鸡犬不宁的家,没有安生日子过就露出败相了,不单单你们这一代人如此,代代都是这个规矩,若媳妇想要让自己显得大度,为夫纳妾,就休!记住了吗?”陈瑜问。
乔守金都恨不得给陈瑜鞠躬了,他算是看出来了,亲家母是真真的疼春花,事无巨细考虑周祥,要说纳妾,姑爷是四品官,纳妾的话自己都觉得寻常,毕竟有点儿钱的布衣大户,那也是三妻四妾的呢。
苏二郎带头跪下来,苏家兄弟几个都跪下:“娘,儿子谨记在心。”
陈瑜摆了摆手:“行了,你们记得住就行,我提前和你们说了,谁要是在这事儿上犯错,别怪我翻脸无情就好,都下去该干啥就干啥,我还要陪着亲家母聊聊家常呢。”
曹氏本还想着事情办好了就回去,听到陈瑜这么说,反倒是不好张口说回家了。
苏巧娘把孩子递到苏四郎的怀里:“赶紧跟着媳妇儿回家去。”
“阿姐,谢谢你。”苏四郎轻声说。
苏巧娘笑了:“好了,满天的云彩都开了,回去吧。”
苏城请乔守金去自己家里住下,陈瑜和曹氏聊了一会儿家常也就安置睡下了。
在陈瑜看来,苏四郎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最大的好处不是整治了苏四郎,而是给儿子们立下了不纳妾的规矩。
保持家风清明,才能长治久安,她的那点儿爱情世界的精神洁癖得到了极大地满足,苏二郎不用担心,五郎和六郎暂时看着没大问题,苏四郎应该是没胆子了,她盯着的是要入仕为官的苏三郎,文人的浪漫情怀,用对了没毛病,用错了太麻烦。
一夜好眠,第二天吃过早饭送乔守金两口子回家。
乔春花悄悄的跑到陈瑜的屋子里来,红着脸对陈瑜说:“娘,四郎昨儿回去后就给我赔罪了,我也学着娘立了家规。”
陈瑜笑了:“说来听听。”
“不准吃喝嫖赌,否则和离孩子归我,我留在苏家他走。”乔春花说:“娘,行不行?”
陈瑜笑着点头:“行。”
乔春花又说:“不准分家,他在外面好好当官,我在家里守着娘。”
陈瑜看了眼乔春花:“如果他京城做官呢?”
“那就带着娘一起去。”乔春花笑着说:“还有一条呢。”
陈瑜望着乔春花。
乔春花脸红了,低着头说:“不准他外面有人,不然我就跟娘告状,娘,你猜四郎说啥。”
“说啥?”陈瑜笑着问。
乔春花得意的扬起脸:“他说,我是娘亲生的媳妇儿,他是娶进来的儿子。”
“哈哈哈……。”陈瑜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擦了擦眼泪才说:“你回头跟着你二嫂学学如何管家,你也要识文断字,往后用得上。”
乔春花点头:“娘,我一定好好学,我先回去了。”
“等下。”陈瑜拿出来活血散瘀的药膏递给乔春花:“老四的腿别跪坏了,你给他好好上药。”
乔春花接过去回自己的院子了。
一进门看着苏四郎坐在摇篮边儿哄孩子,漂浮不定的心就安稳了许多,走过来把药膏递过去:“娘怕你的腿跪出毛病来,给的药膏。”
苏四郎接过来药膏,心里暖暖的,就说嘛,娘还是疼自己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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