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绍礼接到了陈瑜的目光,极其含蓄的抿嘴儿一笑。
“好了,就按照祖母说的办,祖母说感谢就是感谢,你们都是自己人,往后就要尊卑有序,没规矩不成方圆。”苏绍礼清了清嗓子:“在我们苏家,好处是人人有份的,诚实是必须的品质,吃过糕点的都到一边站好。”
陈瑜乐见其成,她从来都不想事必躬亲,毕竟好铁能捻几根钉?真正的强大是苏家每个人,分开各自为王,和在一处独步天下才行。
下午吃了糕点的孩子们都很积极地到旁边站好。
苏绍礼数了数人头一个不少,让冷香和寻梅给在座的每个人都发了一块糕点,虽然很少,但意义很大,这是苏家的态度。
并且,每个人都当场吃完自己手里的这一块,那是忠诚。
陈瑜只能默默地在心里说一句:好家伙!
盐是稀缺和金贵之物,糖就更不用说了,这里的人几乎都没吃过糖。
但最让这些人开心的是得到了种子。
“祖母善医术,你们都是苏家的人,挨个排队让祖母给诊病。”苏竹隐说。
明显的感觉到苏竹隐说话,这些人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陈瑜觉得这俩孩子在一起是王炸!谁能想得到出来一趟,在这犄角旮旯的地方拿捏了一个小庄子?
效果还真出奇的好。
陈瑜先给岁数大人诊脉,旁边苏竹隐根据奶奶的口述记录下来方子,方子上面写着名字,免得混了。
检查完这一百多个人,陈瑜让这些人都回去休息,点着灯查看每一个方子,眉头紧锁:“这些人得驱虫。”
除了生病比较重的几个人外,庄子里的人都不同程度的需要驱虫,陈瑜问:“这里的人是不是只用河里的水源?”
“是,冬天不敢取冰,就化雪水的。”苏绍礼说:“奶奶,是因为水源吗?”
陈瑜点头:“他们还喝生水,不然不会这么严重,除了驱虫之外,还要请井匠过来打井,这才能保证水源清洁。”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条河就是从鹰嘴崖里出来的水源,而大自然的自净能力虽然强大,可程昱在鹰嘴崖里锻造铠甲和铁器,必会让河水不干净,再就是水里的各种微生物可不会被大自然给净化掉。
找到了让这些人身体更强壮的办法了,陈瑜就写了一封信交给雁归,让他明天回去一趟宣德府采购药材和一些磨药和熬药的工具过来。
夜深,陈瑜左边睡着苏绍礼,右边睡着苏竹隐,暖呼呼的小火炕倒也舒服的很。
“奶奶,不着急回去吧?”苏绍礼问。
陈瑜轻声:“不着急回去,奶奶在这边多住一阵子,有些消息说来就来了,知道总比过了好久才知道更容易应对。”
旁边,苏竹隐翻了个身:“奶奶,我们也这么想的,如果好的话,咱们苏家多了个大买卖,如果不好的话,我们俩商量了,打晕了也要把四叔带回去。”
陈瑜伸出手摸了摸苏竹隐的脸蛋:“真好,你们都长大了,知道要保护四叔了,他一准能高兴的偷偷掉眼泪,特别是竹隐啊,奶奶太开心了。”
苏竹隐鼓足了勇气,轻声说:“奶奶,之前是竹隐不懂事,对不起您,往后永远都不会了。”
“好,一家人不用说这个,咱们三代人拧成一股劲儿,好好过日子,不让后代受穷受苦就行。”陈瑜的手轻轻的拂过苏竹隐的眼睑,又轻轻的拍了拍他。
这一夜,苏竹隐睡得最香甜,长久以来对祖母的哪一点点儿怕意都没有了,他是打心底体会到了二哥说的亲近。
雁归带着草药和工具回来,陈瑜带着两个孙子一起动手修了熬药的炉子,这是给几个生病的人熬药用的,大锅里熬驱虫汤。
苏绍礼把孩子们都叫过来,碾船、研钵都用上了,草药磨成粉,做成一包包的驱虫粉。
还是傍晚时分,这些人聚集到篝火前,生病的人喝汤药,需要驱虫的所有人和药汤,陈瑜嘱咐他们不要担心,轻微的腹泻有利于驱虫,这几天都要把河水煮开了喝,等挖了水井就好了。
这些人一个个都感激涕零,日子过的穷苦可不代表不知道人情冷暖,主人一家还什么都没得到呢,先让他们吃饱穿暖,又给看病送药,更要给挖井呢。
这样的主人家,打着灯笼都 找不到第二家了!
陈瑜是个闲不住的人,跟村子里的妇道人家约了个时间,都到这个院子来,就在院子里挖了好几块菜地,每一样菜种子的种植方法都会教给她们,更亲自示范如何给菜种催芽。
在忙忙碌碌中,日子过的很快,当苏谦修骑着马来到苏家庄的时候,正好看到陈瑜正蹲在菜地里忙活着呢。
隔着篱笆门,苏谦修愣住了。
好久好久了,祖母不曾这副模样的忙碌过,看她怡然自得的表情,苏谦修抬起手压了压心口的位置。
苏家上下一致认为祖母是无比强大的存在,就连太子殿下都几次表示要请祖母出山监国,可谁又真正的体会过祖母的不容易?
一把年纪奔波了整个大越国,只为了国泰民能安,因为民安苏家就安全,她满心装着的都是苏家,为了苏家不惜拼上了自己啊。
情绪所致,苏谦修低头落泪了。
陈瑜站起身直腰的工夫,下意识的看过来,见到低着头的苏谦修,她一点儿都不意外,但同样是太心疼了,这孩子势必要去阵前,而他想来看看自己。
“谦修啊。”陈瑜出声。
苏谦修赶紧擦了擦眼角:“奶奶,谦修听说您在这里,就过来看看。”
陈瑜走到门口,拉开了竹篱笆的门,抬头看着苏谦修:“眼睛怎么红了?”
“骑马太快,卷了风沙到眼睛里,我扶着您歇一会儿吧。”苏谦修伸手,陈瑜很自然的把他的手握住了,祖孙俩往院子里去。
进了屋,陈瑜才说:“还以为你会一股脑儿就冲到了前边去,能过来看奶奶,证明我的乖孙心里门清儿着呢。”
“职责所在,必将勇往直前,奶奶放心,若自保都不能,何来保君无虞?”苏谦修扶着陈瑜坐下来,声音很低,但一字一顿的让陈瑜安心。
陈瑜拍了拍苏谦修的手臂,从旁边拿过来专门为苏谦修准备的包袱:“奶奶问你,生死存亡之际,杀人者众,该如何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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