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周昌帝正欲找谢老太傅来探探口风的时候,才记起来他老人家和他家三儿子回老家探亲去了,无奈,只得按下心思等他回来再说。
其实谢意馨的婚事,找她老爹谈也是可以的。只是周昌帝向来尊敬谢老太傅这个恩师,而且他知道谢老太傅素来疼谢意馨这个孙女,这亲能不能成的关键还是在老太傅身上。
再者,结亲,并不是结仇。若是老太傅不愿意,这个,就再说罢。
京城,某处秘密的庄园
“这就是接下来的计划?”君景颐问。
“嗯。”殷慈墨点头。
君景颐敲了敲桌面说道,“谢家,费了那么多功夫都未有寸功,是不是该放一放?”那天假山的事,他在后面也看到了,这事要放哪家女眷身上,定是成功了,偏谢家邪门。现在他都有点后悔对谢家动手了。
“后悔了?”殷慈墨似笑非笑地问,“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先前对谢家做的事,你道谢家没有察觉?”
说到这个,君景颐心中也没有把握。
“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谢家都不能为你所用。现在有机会,早点除去和晚点除去,又有什么区别?”殷慈墨怎么能告诉他,她直觉不除了谢家,她所做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君景颐闻言,心中沉郁,是啊,都是因为谢意馨,谢家才一步步脱离掌控的。若是她乖乖地嫁给朱聪毓,后面根本就没有那么多事了。既然不能为他所用,唯有毁了,也不能为别人所用。
“你说得对,那一切就按计划进行吧。”君景颐道。
殷慈墨满意地笑了笑,“放心吧,计划已经布署妥当,所有铺垫已完成。而且这回咱们是顺势而为,对那样的结果,肯定是大多数人都乐于见到的。这回,再不济,也能让谢家为皇上所厌。”持礼公,你不是疼孙女么?那么整个家族与一个孙女之间,你又该如何选择?
殷慈墨却不知,她的计划正中周昌帝下怀,更因此在暗处推了一把。不仅是皇帝,大多数世家都乐见其成。不少人还庆幸持礼公不在,等他回来,应该一切都无力挽回了。
大公主的赏花宴后,就有人嘀咕谢家大小姐与五皇子是不是有私情的。毕竟公主府那么大,他们同时在假山处出现,也太巧了。
倒没有人说谢蓉青,毕竟她才十二,还小呢。
不过也只是有几个夫人私下时候嘀咕而已,毕竟贵妃和谢家都不是好惹的。
这些谢意馨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估计也是一笑置之罢了。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大公主的赏花宴后,殷慈墨的回文诗就如同一滴水落到油锅里一般,爆炸开来。
引得无数的才子读书人争相传阅,伴随而来的却是对当日宴会的诸多打探。
本来贵女们在闺阁中的才艺表演,以往也不是没有过,只要不是什么伤风碍俗的表演,也不是不能拿出来品评一番。
只是这样的品评也只是发生在当日有幸得已一观的人之中,但更多的人是有默契地三缄其口,不往外传。毕竟这些贵女们的背景都不一般,再者,她们中的某个有可能会是自己的妻子。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妻子成为别人嘴里的谈资。
但不知道是不是殷慈墨的回文诗太让人欲罢不能,竟然有许多人都打探那天宴会上的事,他们非常想知道殷女史究竟是在何种境况下创作出如此旷古绝今的诗句诗体的。
没想到这回还真被他们打听出来了,连殷慈墨在宴会上说了一句话被谢意馨刁难的事也打听出来了。
无数才子书生为殷慈墨打抱不平,觉得谢大小姐才情不及殷慈墨,还太过咄咄逼人。
可他们也不想想,如果殷慈墨没有插嘴,欲使谢意馨陷入两难之地,谢意馨又如何会反击?
有少部分书生觉得谢大小姐说得有道理的,竟被旁的书生讽刺,说他们是趋炎附势之辈,是怕了谢府的权势才这么说的。无奈之下,这些少部分的书生只好闭嘴。对书生来说,清名是最重要的。有坚持已见的,也淹没在形势一边倒向殷慈墨的洪流中,作用有限。
这也难怪,殷慈墨的四时山水回文诗确实出色,还自成一体,书生们正是对她崇拜的时候。再者,他们也没看见谢大小姐作的画作。然后他们觉得,再怎么好的画,都及不上这首自成一体的四时山水回文诗的。无形之中,谢意馨就不如殷慈墨多矣。听到有人刁难她,心中自然会对那人产生厌恶情绪。
最后不知怎地,竟然连后面假山发生的事,都被人挖出来了。
当下有人吁道,“这么不知廉耻的女人,难怪能当众说出闺房情趣迎合未来的夫君这样的话来。”
有看不过去的人反驳,“你这么说,对谢大小姐来说,是不是太过苛刻了?她的话虽然有一点不妥当,但也没到你说的那种程度。”
“苛刻什么,她没做那些事,我们会说她吗?不过她真敢啊,连皇子都敢勾搭。”
一时之间,不知为何,关于五殿下与谢大小姐有私情的流言疯涨,愈演愈烈。
谢家厨房,还没到饭点,厨房里的人很少,只有两位妇人在忙和。
陈老妈子一边洗菜,一边说,“哎,你知道不?”
“知道什么?”在灶台和面的李嬷嬷头也没抬。
“外面都在传咱们大小姐与五殿下有私情呢。”陈老妈子神秘地道。
“不可能吧?”李嬷嬷用衣袖擦了擦汗,不信地道。
陈妈子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说道,“啥不可能啊,外面都传疯了。”接着便把赏花宴那天假山那处发生的事以及外面那些人的闲话挑着来说了,说完,她还来了一句,“外面那些人都说咱们大小姐行为不简点呢。”
“浑说,大小姐不是那种人。”李嬷嬷反驳,“再说了,大公主赏花会那天,二小姐也在场呢。”
“呵呵,有人说,或许谢二小姐只是个遮掩的晃子。”
李嬷嬷一个劲地说大小姐不是那种人。
陈老妈子嗤笑,“你又知道了?你不想想,那是五皇子啊,哪家小姐能不动心?啧啧,依我看大小姐这回若是能嫁了五皇子倒好。如果嫁不了,名声恐怕要毁了。”
李嬷嬷默然,的确,这种事本来就有嘴难辩。先前就传出大小姐被金二轻薄的传言,虽然后面安国侯世子与五殿下介入,证明了清白。但这回再传出大小姐与五殿下的私情,不管再怎么折腾,名声怕是有损了。一次可以说是意外,再来一次,人们会想,只怕是姑娘本人不妥当吧,要不然,京城那么多贵女都不出事,偏她老出这种事呢?
那陈老妈子还欲再说,却发现李老婆子猛地在给她使眼色,她回头一看,发现大小姐身边的春雪正满脸气愤地盯着自己。
“春雪姐,你怎么来厨房了?需要什么叫个小丫头来就行,哪劳您大驾啊。”陈老妈子忙堆着笑讨好地说道,怎么就在这档口遇上这煞神了,这下完了完了。
春雪冷嗤,“哼,我不来还不知道原来陈老妈子你们在厨房那么大胆呢,竟然连主子都敢编排了。”
陈老妈哭丧着脸地求饶,“春雪姐,都是我嘴欠,您大人有大量,就饶我老婆子这回吧。”此时陈老妈子毁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不嘴欠了。春雪是大小姐身边最得力的丫环,要是这事她和大小姐一提,她就得吃挂落了。虽说现在府里是大夫人在管,可是大夫人一向不会拂了大小姐的意的。
“你不用求我,求我也没用,此事我会如实地禀报大小姐的,什么后果,你自己准备接着吧。”春雪冷声说完,便转头就走。
回到春暖阁,春雪的情绪已平复许多,只是心中犹豫不决,究竟要不要把这事告诉自已小姐呢?
春雪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她。她们当人家丫环的,有时不仅是服侍主子那么简单,更应该当起主子的耳朵和眼睛,把主子不知道的事告诉她,而不是擅自替主子做决定。
这么一想,春雪撩开了帘子,走进了书房,“小姐,奴婢有事要禀。”
“怎么了?”见她神情严肃,谢意馨正好也完成了一副字,顺势搁下了笔。
“小姐,是这样的,我刚才不是去厨房了嘛,正好听到——”春雪把她在厨房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说完,她还气愤地跺了跺脚,“气死我了!小姐,你说外面的人怎么那么坏?!”
谢意馨没想到她在赏花宴上所说的话,竟然成为别人攻讦她的理由。
她说的那些话,于闺阁女子来说是过了那么一点点,只是当时正在兴头上,说了便说了。即使现在,她也不后悔,如果说个话都畏畏缩缩,怕这怕那的,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再说了,别人要找事,总能找到理由。
这流言已经牵扯到了皇子,若没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早应该停止了。
背后之人,她也隐约猜到一些。不过还得再查证后才能确定。毕竟不是谁都那么胆大包天,连皇子都敢算计的,这样的人还真没几个。而且那人要么与五皇子有仇,要么与谢家有仇。这么一想,要查的范围就缩小了。于是谢意馨把言叔叫了来,把此事交给他去查。
言叔的本事还是不小的,才两天功夫,便把结果拿来给谢意馨。
言叔这时说了一句,“流言一开始并不大,后面这些家族插手了,才愈演愈烈的。可我们去查的时候,已经没有线索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抹平了还是这流言根本就是自发形成的。”
谢意馨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等她看到结果,真的有点出乎意料。蒋家、左家、黎家、祝家都出过手,似乎皇上也出过手,不过报告上说是不确定,不拔除这个可能。
谢意馨心情沉重,政治斗争都是残酷的,能踩对方一脚的时候,他们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只是皇上也出手了,可能吗?如果是真的,原因又是什么?难道他已经顾忌谢家了?
这两天,谢家的气氛委实说不上好,她二叔更是闹腾得厉害。但一切都被她祖母压了下来,再过两三天,她祖父就回来了,看到这烂摊子,不知道会不会气上火?
就在谢意馨沉思的当下,有小丫头来报,“小姐,金家的两位表少爷来访。”
谢意馨意外地站起来,金家兄弟大半月前随舅舅舅妈去开封给他们外公祝寿,这么快就回来了?
“表妹,看来外面的流言你也知道了?”金从卿一进屋,便留意着谢意馨脸上的表情,见她脸上虽然欣喜,却有一丝沉郁,便猜到了原因。
谢意馨苦笑着点点头,然后取了茶水,给两人各倒了一杯。
金从卿端起来喝了一口,笑言,“想不到我们刚离开京城大半个月,一回来你又被流言缠身了。亏得这次是和五皇子传出的流言,比起金二来,算不算一个档次的提升呢。”
“表哥,你快别取笑我了。”谢意馨看他的精神状态不错,心中一动,莫不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不过此时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他怎么了?”谢意馨指着进来后就一屁股坐在一边闷不吭声的小胖子问。
金从卿叹气,“他啊,一回京就听到有几个在议论你,那些话听着刺耳。他气不过要揍那些人,被父亲制止后,就这个样子了。”
“舅舅做得对,越是这样,咱们就越不能乱。”谢意馨点头。
“哼!”闻言,小胖子哼了一声。
谢意馨把茶杯推过去,然后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胖呼呼的脸,“好了,别气了,你看我都不气。”果然,肉肉的脸,出乎意料地软。
小胖子瞪大眼了,控诉似地说,“你捏我?!”
“嗯。”谢意馨承认。
小胖子没想到她那么爽快地承认了,一时语塞,愣愣的了。
“挺好捏的。”谢意馨补充了一句。
金从卿敲敲桌子道,“行了,别逗他了。咱们说说关于你和五皇子流言的事。”
谢意馨也正色道,“这流言的目的是什么呢?单纯地想败坏我的名声,进而让谢家蒙羞?”
这个是可能的,要知道对于一个家族来说,联姻也是一个增强实力的途径之一。如果他们不能破了这流言,那她的名声就会受损。哪个世家大族还敢娶她?她因为这个原因嫁得不好的话,后面的几个妹妹估计也难高嫁。如此便能达到一个间接削弱谢家实力的目的。可谢意馨又觉得应该没那么简单。
“或者想败坏五皇子名声?”谢意馨摇头,对一个皇子来说,在男女方面的名声实在太微不足道。
“其实,我们可以反过来想。破这个流言,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只要五皇子娶了表妹,一切流言计谋都不攻自破。”金从卿分析,“从这点看,背后那人似乎想把表妹与五皇子凑成一对。只是,皇上与五皇子会愿意么?”
只是金从卿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对背后之人有什么好处呢?难道说背后之人是五皇子么?但这样败坏表妹的名声,又实在不像是要求娶的样子。还是说,五皇子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么?
谢意馨立即反应过来,这哪是想把他们凑成一对!分明是用心险恶!君南夕活不过二十五的事,知道的人不多,而她家老爷子恰好就是那么几个人之中的一个,他如何肯让从小疼爱到大的孙女嫁给五皇子?这不是逼着谢家逼着老爷子抗旨吗?
可是,不抗旨,就得当寡妇而且皇家的寡妇可不好当,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改嫁。她记得,上一世她死的时候,是二十四,而那时君南夕已经重病在床,不久于人世了,仅比二十五岁多活了几年。
真是个两难的选择。老爷子一定舍不得她去受那罪的。设这个局的人,真是了解老爷子的脾性。不止如此,那个人应该还算准了自己的性格。他不相信,一个十四岁的姑娘能有那个勇气为了家族牺牲自己的一辈子。估计那个人也考虑到了老爷子抗旨会遭到谢家内部的反对,毕竟抗旨这么大的事,总得给个理由吧。到时五皇子活不过二十五的消息一披露,等待谢家的,不知道会是什么。
想到言叔查出的结果说皇上似乎也出手了,应该是真的了。而且从这点来看,皇帝是不允许谢家反抗的了。
想通这些后,谢意馨刚好听到金从卿最后一句话,闷声道,“五皇子愿不愿意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皇上一定是愿意的。”不是她往自己脸上贴金,而是皇帝一直都在担忧五皇子的婚事,此时有这么个好机会,他一定会抓住的。再者,自己确实也不差。
金从卿一愣,“看来你是知道背后那人的目的了。怎么,能猜出来是谁吗?”他也不问她是怎么猜出来的,他这表妹既然不想说,必然有不能说的理由。
“大概吧。”能这么费心地给谢家设了一个又一个的局,并且把各种后路都堵上的,除了殷慈墨他们,不会再有别人了。
“是谁?”金从卿问,这回连小胖子也看了过来。
“那人是咱们的老对手了。”谢意馨有点懒懒地道。
金从卿知道是谁了,“是他们?没猜错?”
谢意馨挑眉,“就算猜错又有什么关系,谁让他们之前老算计我们,咱们偶尔也得还点颜色过去吧。”
金从卿点点头,“我倒不怕报复错人,只是怕错过了漏网之鱼。”
谢意馨说出她的猜测,“流言只是第一步,此事我估计后续幕后之人还会出手,到时看看就知道是不是另有其人了。”
说这话时,谢意馨心中正在猜测殷慈墨他们接下来有可能的行动。能设计这个局,她有八成的可能是知道君南夕活不过二十五岁的。
殷慈墨不会给他们留活路的,不管他们谢家怎么选择,后面一定有后续的招数等着他们。如果她是殷慈墨,会怎么做呢?如果谢家拒绝了这门亲事,那么就太好了,接下来如果把君南夕活不过二十五岁的消息散播出来,最好能栽脏到谢家头上,皇上一定会对谢家恨之入骨的。在这个时候,殷慈墨再提出愿嫁给五皇子,那就太完美了,一举就能赢得皇上与五皇子看重与爱重。或许还有一些别的好处,暂时没想到。
如果谢家同意了这门亲事,可能性很低很低。如果真的发生了,也没事,君南夕活不过二十五岁的消息照样散播,到时‘谢大小姐不忍被皇家逼迫上吊服毒自杀’,这样皇帝还能不恼了谢家?
嗯,还有什么更毒辣的吗?暂时没想到。
只是,事情真的会如殷慈墨所想的发展吗?做梦!
“不过咱们不能坐以待毙,表哥,这回你得帮我啊。”谢意馨双眼发亮地说道。
“你说,怎么做。”
“流言,堵不如疏。只是这样的流言,咱们也不能正经八百地去抓着人家解释。唯今之计,恐怕只有制造更大的流言来分散民众的注意力才算是比较好的办法了。”
“确实。”
“男女之间的那点子暧昧,哪敌得上兄弟姐妹相残震撼人呢,表哥,咱们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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