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乐院的库房建在一处地下。
因为要储冰。
这些冰都是冬日,伐冰人从城外河中起出来的。
好储存珍贵的食材,也可以供给院中夏日解暑。
一进库房,赵鲤就闻到了一阵强烈的生肉臭味。
就像使用年代久远的冰箱。
赵鲤一手掩住鼻子,走到最里面一间房。
昏黄的灯火摇曳,里面的温度开始变得寒冷。
此间房显然是专用储存肉类的,用来保鲜的冰块上沾满了黑红的血迹。
赵鲤忍不住皱紧眉头,对着管事招了招手:“把底下的碎冰搬开。
几个厨子和管事现在没一个还能傲得起来的,也不敢声张,纷纷上手来帮忙。
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人,都知道他们摊上大事了。
其中多处的关键人物——那个帮厨,被几人贡献的裤腰带,捆得结结实实。
几人七手八脚的将专门储存肉类的碎冰凿开。
一些惊人的东西,从冰中清理出来。
清洗过的内脏。
一整条撕下来剖开刷洗干净,直接可以去涮火锅的喉管。
一些带肉的碎骨头。
还有剩余的几块鲜红的肉。
几块随意剔下来,卷起的人皮。
……
这些东西整整齐齐的码放在地上。
最先站出来的那个胖厨子,再也忍不住,直接冲到门外呕吐。
他人胖,吃得也多,之前的肉粥吃下三大碗,那一打肉饼也是他给自己留着当晌午点心的。
他刚走到门口就忍不住,吐了满地。
听着他发出来的声音,其余人脸都憋成了青色,最终再也忍不住,纷纷跑到门外吐成一排。
赵鲤心里暗骂,她没吃,本来还能稳住,可被他们这一吐就有些忍不住
“都别他妈吐了!”赵鲤不禁哕了一下,骂了一声。
“对不起,我们……呕……忍不住。”
管事一边吐,还抽空说句话,说完又去吐。
这密闭的小冰库里顿时充满了异味。
赵鲤死死的捂住鼻子。
但她还得仔细去看。
除了地上这些东西,在一块一人高的冰后,还藏着一股浓黑的骴气。
赵鲤试着搬动了一下,以她目前的体质也只能将冰挪动小小的位置。
但就在挪动的小小位置,赵鲤找到了半枚……脚印。
姑且算是脚印吧。
赵鲤有些不敢肯定。
这脚印与一个正常人的脚印长短差不多,但轮廓模糊,同样沾染了大量的骴气。
“吐好了过来帮忙!”
这枚满是骴气的脚印表明,事情正变得糟糕。
赵鲤皱眉,冲外面几个胃袋都要吐翻出来的人喊道。
几人相继面色苍白的走回来,在赵鲤的指挥下,将这快一人高的冰搬开。
这块冰的后面还是冰,赵鲤走过去,身边没有趁手的工具,她摘下发簪,在后面那块冰上凿了两下。
很快,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是一个发上、眉毛上都结着霜雪,冻得硬邦邦的人头。
人头属于一个干瘦的中年妇人。
一双眼睛大大张着,上唇收缩露出发黑的牙龈。
两腮撕裂,嘴巴大大的张着。
嘴里的整根舌头都被撕走了。
恐惧和绝望凝结在死者的面部。
赵鲤仔细去看,这才发现,死者后脑全都凹陷了进去。
被黑红污血沾染的发丝团成一团,某些地方还能透过撕裂的头皮看见森森颅骨。
“是,是厨下帮工洗碗的尹娘子!”面色苍白似鬼的管事一眼认出这个人头的身份。
下一瞬几人的脸再次由白转青。
当发现受害者是自己每天见到的熟悉面孔时,对人在心理上的惊悚感,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
几人又相互推攘着,朝外跑到门边呕吐。
赵鲤没有擅自动这头颅,而是仔细观察脑后的伤口。
基本可以确定这里就是致命伤。
赵鲤想问一些问题,但走出去就被熏得一闭眼。
再不敢待在这,憋着气,疾步走了出去。
一直走出了地下仓库的大门,走到旁边赵鲤才猛吸了两口新鲜空气。
就在这时,一队富乐院中的护院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领头的是昨夜见过一面的那个中年护卫。
看见赵鲤他下意识顿了顿脚步,然后才领着人继续往下走。
在跟着他的那队人里,赵鲤看见了郑连。
郑连正穿着护院的衣裳,目不斜视跟在后面,看见赵鲤他眼睛飞速的看了一眼,而后迅速的转回头。
赵鲤没有叫他,只当作不认识。
这队护院走进地下仓库,没一会,就传出一阵高过一阵的呕吐声。
护院待遇较高,伙食也是小厨房中做的。
早餐人人有份。
赵鲤现在听见别人吐,自己也想吐,快步走远,来到张妈妈处与她汇合。
张妈妈两眼发直的望向远方,看见赵鲤急急上来抱了她的胳膊:“阿鲤姑娘,这到底怎么回事?”
赵鲤哪里知道,这小小的富乐院能刮那么大的妖风。
也说不准是不是自己的事故体质作祟。
一时不好安慰,只是拍了拍张妈妈的肩膀。
没多久,几个吐够了的人,留下一部分看守。
看管事走来,赵鲤问道:“尹家娘子昨日什么时候不见的?”
管事胃里翻滚,苦笑着道:“昨天夜里,还有人看见她在后院洗碗。“
昨天晚上……
赵鲤面露思索之色,尸首处理得很利索,凶手不但知道库房所在,还准确的知道肉类存放的位置。
赵鲤看过剩下的小半碗肉糜,剁得十分均匀。
要这样剔骨分肉,即便是熟练工,也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
加上搬动冰块的力气和半枚怪异的脚印。
脚印……
赵鲤联想到些什么,急忙叫管事带她去仆妇们那里看。
这些本在忙着洗米洗菜的仆妇,突然中断了手上的活,被聚拢在一处。
有些有过抄家破门经历的,顿时心中忐忑。
等到管事带着赵鲤去到她们面前,要她们撩起裙摆看她们的鞋子。
这些仆妇虽不解,但也不敢说话,纷纷将裙摆提高一些,露出鞋面。
赵鲤一个一个的看过去。
这些仆妇脚上穿着的大多是耐磨便宜的粗麻布鞋子,颜色也都是灰扑扑的青色和黑色。
赵鲤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还想问时,就听管事道:“这位姑娘,今日还有两个仆妇因身体不适,未曾到场,可要叫她们过来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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