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 故人2(1 / 1)

大景巡夜人 藕池猫咪 1368 字 2个月前

街边小茶摊,没有什么好茶。

只因店家是南人,手作桂花蒸糕远近闻名。

沈晏曾在幼时听爷爷念叨过。

也不知是惦记这口糕饼,还是惦记着盛京。

那时沈家已受巫蛊案牵连,离京时很狼狈,处境并不好。

哪像显赫时,想吃什么吃什么。

沈晏的娘亲听公公说,就自己下厨试着做过几次。

但沈家老太爷都觉得不是那味。

每每吃一块,便放下。

剩下的点心就归了家里的小孩。

那时沈晏年纪小,坐在阿爷的膝头吃蒸糕。

一半粘米粉一半糯米粉,蒸出的糕饼微微发黄,点缀上桂花。

对孩子来说,吸引力并不那么大,心里有些嫌弃糕饼不甜,吃着点心还得背书。

可是后来想吃也吃不到了。

与叔叔沈之行回到盛京后,沈晏也曾寻过阿爷所说的这个茶摊。

但盛京大疫时,店家病死在那场瘟疫中。

阿爷一直惦记着的旧时滋味,他终究是无缘一尝。

……

街边小茶摊,店家兀自忙碌。

他刚往热气腾腾的热锅上,架了一屉新制的糕饼。

沈晏和赵鲤,嗅着这糕饼香气并肩站着。

方桌边的魏山愉快收了银子,与青衣男人商议道:“不知这千字文抄写好了,如何送给您呢?”

赵鲤听那背对着的青衣男人轻笑一声:“送到平康坊的沈家。”

心中猜测应证,赵鲤不由又仰头去看沈晏。

却见他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眼时,方才失态尽数收敛。

“无事。”

他垂头看赵鲤,微笑安抚道。

此处并不算安全,不可因此乱了心神,害得两人陷入险境。

赵鲤绝没想到,沈晏还与魏山有如此渊源。

拉了他的手,想要绕到前方,让他再瞧一瞧故人的脸。

不意脚步迈出,眼前场景忽而模糊晃动。

赵鲤知道,他们将要离开这段记忆。

街上偶遇一对有趣的父子,赚了五两银子,得了陌生人的支持和信任。

这件事情叫魏山感动,但并不足以成为他在幻境中牵绊的执念。

赵鲤心中着急,拽着沈晏往前。

只可惜,跑了两步眼前的画面一变。

他们已经站到了一处狭窄的胡同,瞧着应当是又回了盛茂坊。

赵鲤心中惋惜万分。

只差一点点,沈大人就能看见逝去的家人。

沈晏看见她的模样,心中一热。

他道:“无妨,还能得见一面已是天大的幸事。”

想到些什么,他忽而轻笑摇头:“原来家中启蒙那册千字文,竟出自魏先生之手。”

见赵鲤还是用一种小心翼翼的担心眼神看着他,沈晏不由攥紧她的手指。

强忍住将人按进怀中的孟浪行径,沈晏移开视线,观察起眼前的场景。

盛茂坊还是那样,天色将晚,四周黑黢黢。

只在几步之外,一扇窗中亮起昏黄灯火。

窗上窗户纸边角破了个洞,正好可见魏山埋首在画着什么。

他并不像别的举人,中举后搬间大宅。

还是住在盛茂坊。

他拿着戒尺和炭笔,脸上满是兴奋,似乎修筑书院的事情有了进展,他正规划建筑。

“此处可建书楼,藏书万卷,可随意翻阅。”

“此处,腾出一间小厨房,给孩子们补贴一顿午饭,吃好的才能好好念书。”

他写写画画,嘴里念叨着。

仔细看来,这时的魏山瞧着又苍老了许多。

额角双鬓都见了白发丝。

虽说沈晏本人看着释怀,但赵鲤终究不放心。

见此时没什么变故,小声问道:“沈大人,那位先生是……”

“是我阿爷。”沈晏答道,“那个孩子是我爹爹。”

“那家茶摊的糕饼我阿爷常惦记着。”

想到些什么,沈晏侧头一笑:“我娘亲也做过。”

赵鲤看见他这样柔软的样子,心里莫名酸涩难过。

“待这桩事情了结,我也给你做糕饼。”

赵鲤认真的许诺道。

全然忘了,自己还欠人家一碗止咳的梨汤。

两人立在窗外悄声说着话,屋中一暗。

却是魏山抱着画的图纸睡下。

接下来的时间里,赵鲤和沈晏目睹了魏山对于修建义塾的努力。

他科举失败,功名止步于举人,也没有再继续考的打算。

全部心思都放到了修建义塾上。

家中妻子虽抱怨家中清贫,但也体谅他。

最终,在孙女魏琳出生的时候,魏山义塾建成了。

不是魏山规划中那样气派,有万卷藏书。

理想归理想,钱包归钱包。

最终魏山也只在坊中修筑了三间砖瓦的书院。

至于藏书万卷的书楼,更是没影。

大景书贵,拥有大量的藏书是簪缨世家的专属。

书院里的教材,都是魏山寻匠人刻了板,用便宜马粪纸印的。

哪有条件修筑一间藏书万卷的书楼。

但对魏山来说,已是极为满足。

那夜他罕见的舍得切了一整个咸鸭蛋。

老妻腌咸蛋时放了太多盐。

夹了一瓣放进嘴里,咸得魏山一闭眼。

此时距离桥头立誓,已经过了整三十载。

魏山的娘亲痨病过世。

当年送他上书院的何叔,死在一次码头抢地盘的冲突。

为他絮棉衣的许姨,更是早早的因脏病去世。

便是桥头卖炸果子的,也不再是当年的胖老板。

魏山嚼着咸蛋,眼泪扑簌簌的掉。

他灯下落泪的孤影,透过纸窗照出,如一副泛黄的画卷。

赵鲤和沈晏已经熟悉幻境中,这种无常混乱的时间。

扇着翅膀的紫色蝴蝶再次出现,两人循着紫色蝴蝶的飞行轨迹追去。

却见雪花纷飞,江南刮骨的寒风呼啸。

头发已经斑白的魏山,手上拎着一个半大小子。

被揪着耳朵的小孩,腰后挂着粗糙编制的小竹篓。

满脸满手都是泥污,还在挣扎叫骂:“放开我,你这老东西!”

这盛茂坊的孩子,打小学了满嘴脏话,嘴里不干不净。

只是他绝不敢动手动脚。

上一个敢对先生吐唾沫的皮猴子,被他亲爹用麻绳捆在桥头抽了一天。

背上肿起两指高。

魏山拽着这小子,将他扔回了书院。

自己则拿着戒尺,守在门前。

迟到的,想逃学的,统统挨一顿手板。

赵鲤见着,他花白胡须下愉快扬起的唇角。

再一眨眼,赵鲤和沈晏站在了人群中。

听得周围道贺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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