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1章 雪中脱离(1 / 1)

大景巡夜人 藕池猫咪 1344 字 2个月前

生,事之以孝,死,葬之以礼。

人生礼仪最后一个环节,便是丧葬。

尤其以家庭为本位的传统社会,从生到死,都有定例。

大景也不例外,从古传下不少五花八门的规矩。

其中,便有一种丑恶而无奈的遗俗——活人冢。

活人冢,生死洞。

这种没有墓碑的坟墓,专门修给年迈、病弱的老人。

实在无力赡养老人,或就是单纯想要逃避责任的孩子,会修筑起这样的坟墓,将老人送进去。

活人冢这种玩意,和绳儿子、水儿子、药儿子一样,都是一种极可悲的现象。

老话说道,老人病了不能叫病,得叫坏掉了。

这坏掉的老人,自觉找药儿子、绳儿子、水儿子,自我了结,免拖垮家庭。

否则,多半等来的就是活人冢的遗弃。

‘孝子’不愿承担遗弃父母的罪责,砌活人坟。

一座不封口的孤坟,‘坏掉的’老人单衣薄裳被背到这坟里。

彻底没良心的,会趁夜封死坟洞。

有点良心但不多的,便暂时不会封死。

而是隔一段时间来送饭。

瞧一瞧坟里的人死了没有,每送一顿饭,便将坟洞砌上一截。

直到最后一块石头砌上,那时就不再管坟里老人死活,扬长而去。

被遗弃在活人坟里的老人,若是命硬不死将十分悲惨。

满身病痛,挨饿受冻。

更无助恐怖的是,一日日看着坟洞被石块封上,数着自己的死期到来。

这一具雪尸,不管是自愿还是被逼。

她就这样被丢弃在荒凉寒冷的野地里。

饥寒交迫,日日数着死期。

就这样。死掉后喉中秧气不散,化为雪尸。

赵鲤移动视线,看向被草席包裹的枯骨。

刀鞘扒开一看,这骨骸是一个男性,同样背脊佝偻。

或许这一家并不是第一次干修活人冢,丢弃坏掉亲长的事。

雪尸,是第二次遗弃。

尸类诡物化煞后,第一时间会害亲。

雪尸出坟,先回了家。

将儿子儿媳带来,还为两个孙儿带来了他们并不想吃的白光饼。

并且没有将儿子一家制成尸伥,而是就这样摆在了坟里,一家团聚。

林著位极人臣后,曾为亡母重修坟墓。

那奢华墓中,成为雪尸愿意呆的地方。

因此,才有了这个满头插着陪葬金钗,爱惜衣袍的雪尸。

赵鲤想通这一节,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看了看被她踹碎的男尸。

那断成两截的尸体身上,甚至连一件夹芦花袄也没有。

还是一件单布衣。

只两个童尸上,各有一件小袄。

这种状况,似乎也只有骂老天爷无情。

赵鲤走到尸首分离的雪尸跟前。

赵鲤方才为了查看,将尸身上的通袖襕夹袄拨开。

现在她弯着腰,将这夹袄好生拉拢,又去一边捡了断首来,放在尸身上,搬至坟中。

就耽搁这一小会的功夫,头顶雪块发出沙沙的响声。

松散的雪大块大块掉了下来。

赵鲤急点亮信使的灯笼,随后闪身钻进了荒坟之中。

雪顶将塌,这里好歹有些活动的空间。

赵鲤扯来地上朽烂的草席,封在洞口。

光线霎时间暗下。

外边传来越来越大的雪块垮塌声。

巨大的雪巨人内部空洞,迅速崩塌。

赵鲤撑着草席,感觉一些雪块砸在草席上。

这草席被坟中湿气沤得湿乎乎,时不时抖下一些黑色甲虫。

赵鲤闭紧嘴巴,侧头避让这股让人作呕气味。

许久,赵鲤就像活人坟中等待的老人一样,在黑暗中默默数数。

等待着绢娘和郑连的救援。

黑暗中,曾在此处等死的老人,或许也曾心怀希冀——孩子或许会来接她。

也可能会生出猜疑——会不会是儿媳教唆?

这一点,从死得格外惨的女尸身上或可窥见端倪。

周围一片漆黑,赵鲤好像看见了一个矮小佝偻的背影,拿着石块在土壁上刻画。

时间一点点过去,赵鲤越发觉得此处空气稀薄。

又有充斥坟中的臭味。

她抽了抽鼻子,难免心烦。

这时,她尾指蛛丝突然一颤。

朝一个方向紧绷起来。

赵鲤不得不翘着手指。

蛛丝颤动越来越明显。

赵鲤听见外边传来沙沙声。

接着,一道光穿透了朽烂的草席。

赵鲤眼睛刺痛难受,闭目避让之时。

手中拿着的草帘子被扯开。

一双手,将赵鲤整个人,拔萝卜一样拔出坟洞。

清新带着些湿寒的空气,涌入鼻腔。

赵鲤一整个被绢娘按进怀里。

“吓死我了!”绢娘眼泪啪啦啪啦直掉。

她八只步足探出体外,双手上都是雪。

“我没事,绢娘!”

赵鲤的宽慰没有什么用处。

绢娘将赵鲤提了起来,抖去她身上泥土。

“太危险了,下次再也不听你的,让你胡来。”

绢娘一边说,一边哭唧唧给赵鲤摘掉掉在她发顶的黑甲壳虫。

知道绢娘只是被雪塌吓懵了,赵鲤连连点头:“好,好!”

赵鲤的安抚显然没什么效果。

说了赵鲤,绢娘又转头看郑连:“衣裳呢?衣裳呢?”

当前状态的绢娘,是谁也不敢惹谁也不敢违逆的存在。

郑连上前两步,踮脚将赵鲤丢在雪地中的大氅递上。

绢娘得了大氅,忙将赵鲤裹住。

又看她冻得鼻尖发红,更是掉眼泪:“瞧给你冻得。”

赵鲤被绢娘扯着大氅领子,险些勒得吐舌头。

忙拍绢娘的手让她松开。

同时道“我知道你们会救我,所以不危险。”

赵鲤和坐在活人冢中等死的老人不一样,有人会拨开雪层来救她!

这一点,她十分肯定。

她仰头对绢娘笑:“你们在呢,我怕什么。”

绢娘听她狡辩,又看她一双透亮眼眸子,这才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我们在你也不要冒险。”

赵鲤笑了笑,并不敢随口承诺。

她扭头看了一眼郑连,又看了看带着狗,被绢娘这形态吓得和狗抱在一块瑟瑟发抖的猎户李涂。

天边已现鱼肚白。

覆盖皑皑白雪的山坡,仿佛镀上一层碎银。

狂暴的风雪停后,落下的雪花温柔许多。

赵鲤伸了个懒腰,望向闪烁细碎银光的雪面。:“完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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