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宫宴,设在麟德殿,款待九卿六部、诸藩使节。
麟德殿位于大景皇宫的西北部。
是宫内规模最大的别殿,是皇帝举行宴会、观看乐舞和接见外国使节的地方。
平常不显,但在宴上大景等级分明便显现了出来。
照着品级,五品以上者入偏殿歇息正殿用餐,五品及以下者,则在廊庑休息偏殿用餐。
虽说都有火墙热茶点心,但一墙之隔区别不可谓不大。
赵鲤品级不够,本该苦哈哈在廊庑,但现在她正愉快地窝在隆庆帝的暖房偏殿中。
“赵千户,尝尝这个!”
桌上金丝官燕盏还没下肚,小顺子又捧着漆盘给赵鲤上了七彩元宵。
用各色菜汁花汁染成的元宵,芝麻、花生、红糖馅都各有一些。
如开盲盒一般。
暖房一侧窗户开着,可见满院梅花。
赵鲤窝在小榻上,怀里抱着那只粘人的三花猫。
猫儿房中有单独的厨房,特供的点心吃进嘴,赵鲤才知道,皇帝老子也是个会享受的主。
只是本次来猫儿房的主角……
赵鲤眼睛四处环顾,都没见沈小花的影子。
小顺子行走宫中,极会察言观色,顿时道:“赵千户可是担心小猫校尉?”
他呵呵一笑:“小猫校尉在外边的树上呢。”
赵鲤双手捧着元宵碗又笑:“还没下来呢?”
平心而论,沈小花虽无猫德,且缺损了一只眼睛。
但无论毛色还是体格,都是十分符合猫的审美。
强壮腱子肉,一看就很会捕猎,生存能力强。
本身是十分受猫欢迎的。
只是一次性被五六十只各国贡猫包围,这种事情它还没适应。
促狭鬼赵鲤端着元宵碗,走到窗边。
果见沈小花蹲在树梢最高的树枝上,摇摇晃晃。
树下,树上全是猫。
只是宫中养的猫儿指甲都修剪过,爬不到沈小花的位置。
但喵声不绝于耳。
郑连也不是什么好人,靠在廊下柱子边围观。
真不怕得罪了沈小花,被它放死老鼠进被窝。
蹲在摇晃树枝上的沈小花,不敢冲下面美猫们叫。
见赵鲤站在窗边,张嘴便哈。
赵鲤半点不恼,往嘴里塞了一丸桃粉色的汤圆。
桃花花瓣的粉末染成,里边是红糖馅。
一边吃一边看沈小花热闹。
就这般一直厮混到天光暗下,赵鲤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怀里的娇滴滴三花猫。
小顺子心极细,唤来一个小宫女给赵鲤收拾了身上黏上的毛,重新整了一下官服。
赵鲤这才领着郑连出了猫儿房的门。
方踏出门,便见沈小花纱帽歪歪,连滚带爬地从院墙跳出。
来前它十分期待,身上舔得油光水滑,现在却毛发凌乱。
跳到赵鲤跟前,粗野但小声的哈了一声。
质问赵鲤为什么将它丢下。
赵鲤笑道:“你不是一直期待吗?”
小猫校尉的鼻下,还挂着血迹。
这便是它快乐的证据。
见它龇着一边小牙,还要开骂。
赵鲤忽而笑容一敛:“今天没选中猫儿,下次再来选,你还来吗?”
沈小花嗓子眼里的骂声咽下。
它缓缓垂下头。
许久,终于一声低低的猫叫。
还来,只是下次再不会这般丢人!
赵鲤见它服软,心里乐得要死。
见时候不早,也没有高调的搭小轿,而是打算步行过去。
一身猫毛的郑连和沈小花,跟随在后。
刚走两步,忽然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
一只通体雪白扁脑壳的小狗,摇着尾巴从一旁窜了出来。
它身上十分干净,滚得一身是雪。
看见赵鲤,便摇着尾巴颠颠地跑上来。
这场景实在熟悉,赵鲤一下记起,多日前京中会同馆就发生过这样一幕。
连这谄媚的小东西,都是同一只。
小顺子哎哟一声:“这珍兽苑的小东西怎么跑出来了?”
“去去。”小顺子唤人驱赶。
这狗儿朝鲜才上供没几日,怕野性难驯咬伤赵鲤。
这一次那小狗动作十分敏捷,从人的腿间钻过,朝着赵鲤跑来,尾巴摇成了风车。
郑连上前阻拦,却被沈小花抢了先。
还想再来猫儿房的小猫校尉,今日格外敬业。
闪身上前,一爪便将这白毛狗儿的脑袋按在了地上。
小顺子跟在隆庆帝身边,是彻彻底底的猫派。
见它如此矫健夸赞道:“小猫校尉威武!”
沈小花花臂皮毛下,全是腱子肉,力量远超寻常猫咪。
那只白狗被按在地上,挣扎了两下。
不知是冬日脱毛还是什么,一团团的白毛随着动作四处乱飞。
白毛扑了沈小花一身,连赵鲤都未能幸免。
最后这大号蒲公英,实在挣脱不得,可怜巴巴呜呜了两声。
见状赵鲤忙道:“放开它吧。”
一条小狗能有什么坏心眼。
沈小花转头,在赵鲤看不见的角度龇了一下小尖牙,这才松开。
地上小白狗得了自由,还想朝着赵鲤扑。
这次被三两个宫人联手拿住,汪汪叫着抓回了珍兽苑。
留下漫天纷飞的狗毛。
时间来不及,赵鲤一边拍着身上的白毛,一边朝着麟德殿去。
殿门前,沈小花和郑连两个护卫便不能再进。
小顺子安排他们去了歇息的地方。
赵鲤则是踏进了殿中。
领路的是个北边口音的小宫女,瞧着也就十三四岁。
面对赵鲤,有些战战兢兢的。
“赵千户,您小心雪。”
她这般说着,自己却踢到门前一块略突出的地板,眼见着就要摔一个大马趴。
手中宫灯就要失手甩出时,赵鲤一手握住宫灯,一手揽住了她的腰。
这才让她免了一跟头。
只是门前这番骚动,引得无数人瞩目。
廊庑中,不少赴宴的大臣纷纷望了过来。
各色视线中,审视的恶意地夹杂在一块。
见这小宫女面色煞白,赵鲤将宫灯还给她:“谢谢你,回去吧!”
赵鲤挡住不少视线,小宫女长出一口气。
面色微红看向赵鲤:“多谢赵千户。”
看她走远,赵鲤这才施施然转身。
不避不让,挑着一边眉毛,视线从左扫到右。
她断不吃亏,将那些不善的视线,一一瞪了回去。
能来赴宴的,都是整个大景权利金字塔尖端的那批人。
赵鲤立在门前,里边是整整齐齐的大景朝臣。
一时间火气弥散,有些剑拔弩张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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