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京营门前
赵鲤叮嘱阿詹近日小心沈晏的安全。
不料,话方才说完,便见一队人马急匆匆赶来。
阿詹上前半步,挡住赵鲤。
再看清楚来人后,握着刀的手先是一松,随后却又神色一变。
来的这队人中,一顶小轿里钻出个人来。
此人赵鲤也见过,正是沈之行的徒弟——小顺子。
小顺子从轿子里钻出,脸上本惊惧交加,直直朝着阿詹跑来。
不意看见了阿詹身后的赵鲤,他双眼登时一亮。
“赵千户!”
这一声呼喊,倒像是见着了什么救星。
赵鲤心中咯噔一声。
果不其然,接着便听小顺子压低了声音,说话又急又快:“沈公出事了!”
赵鲤脸一沉:“什么事?”
小顺子回道:“半个时辰前,沈公突然吐血昏厥。”
“幸好玄虚子真人在旁救治。”
“真人道是中了巫蛊之术,急命我来寻沈大人和您。”
巫蛊之术!
赵鲤心越发沉了下去。
第一时间将沈晏手被割伤,与沈之行中巫蛊之术联系起来。
赵鲤不敢耽搁,一边命阿詹去通知沈晏。
自己则翻身上马,对小顺子道:“走!”
小顺子还没反应过来,赵鲤已探手揪住他的后脖领。
将他像是提米口袋一般,提到了马背上。
待小顺子回神,他已经像是件货物,被赵鲤驮在马背上,朝着皇城疾驰。
随着马术精进,赵鲤的坐骑已经从原本的温顺小母马换成了大宛良驹。
四蹄踏地,眨眼间跑出一截。
小顺子头朝下,看着地面飞驰而过,吓得声音都变了:“赵千户!”
赵鲤却无心宽慰他,自顾自问道:“宫中有镇物,应当没有发生巫蛊之祸的可能。”
“沈叔叔在昏厥之前,宫中可有过什么异常?”
赵鲤算了一万遍沈晏被算计的可能,唯独没有想过沈之行会有危险。
全因沈之行为内官,几乎不会踏出宫门。
而皇宫,是一朝龙脉气运凝结之处。
像话本故事中,妖孽祸乱宫廷,把皇宫当成公共厕所想来来想走走的情况绝不会发生。
又有灵气复苏后,钦天监各种布置,如巫蛊这类诡事应当不会发生在皇宫之中。
赵鲤的问话,被风吹散。
但小顺子还是听见了,只他头朝下,脑子充血反应有点慢。
半晌才打着嗝回道:“宫中,有闹诡传闻算吗?”
横在马背上滋味极难受,马跑动一步胃便顶一下,他又打了个嗝。
“闹诡?”
赵鲤驾马越过一道浅沟,眉头越发紧皱。
哪个诡物敢在气运凝结的皇宫乱舞?
赵鲤一边想着,一边对小顺子道歉道:“对不住了,小顺子公公。”
“没你我进不去宫中。”
行有法规,就是赵鲤也不能随便夜闯皇宫。
小顺子干哕着,不管赵鲤看不看得见还是摆了摆手:“赵千户客气。”
他们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沈之行有事,整条船都有翻船的危险。
只有沈之行安然无恙,大家才能都安然无恙。
赵鲤能有这种行动力,小顺子高兴还来不及。
有小顺子在,赵鲤一路畅通无阻,过了华光门一路进了内廷。
为了隆庆帝,沈之行命人简单修葺了大高玄殿班房。
日常办公调度,都在此处。
过了华光门便不能再骑马,赵鲤索性将小顺子麻袋一般扛在肩上。
宫门查验的大汉将军咽了口唾沫,手上牵着赵鲤的马。
远远看着赵鲤以可怕的速度离开。
这大汉将军不由回头,顺着缰绳去看那匹大宛良驹。
总觉得赵千户,似乎不用骑马也行。
小顺子手里握着腰牌,脸上青一阵紫一阵。
还敬业指着路。
等赵鲤到了大高玄殿将他放下,他便跪在地上,手脚并用爬到一边吐苦胆水。
“对不住了小顺子公公!”
赵鲤道歉的声音越来越远,小顺子一边吐一边礼貌摆手。
赵鲤冲进大高玄殿前班房。
迎面便闻到血腥味。
最上首案桌,血液呈喷射状,均匀喷洒在案牍上。
案桌最前边,还有一纸未写完的关于地动救灾救济粮草拨付的文书。
“阿鲤!”
林著见得赵鲤,长舒一口气。
忙侧身示意赵鲤去看。
经江南一行,林著这老头子冲锋陷阵,名声早难听得要死。
外界谣传,他自甘堕落加入了阉党。
不知他是自暴自弃还是什么,并不辩解。
反倒真的跟沈晏叔侄,关系缓和许多。
此次隆庆帝受伤,林著是唯二知情的大学士。
和黄礼不同,有他在朝堂才能如此稳定。
有些人相处越久越绝讨厌,但有些人却相反。
摒弃以往的偏见,林著还是讨厌沈晏,但对沈之行却欣赏起来。
今夜事发时,林著正和沈之行一块,在这班房商议救灾之事。
他前脚还夸赞沈之行,后脚沈之行便突然喷了口血,歪倒在地。
瞬间脸色青紫。
幸好,玄虚子和太医都在这,赶来后才保下沈之行一条命。
小顺子前去通知沈晏,不料沈晏没来,林著便见自己那外孙女风风火火冲了进来。
林著现在听见赵鲤名字,都抓心挠肝的愧疚。
若非现在情况紧急,早已抬袖掩面而去,根本无颜见她。
赵鲤却不与他计较,对她而言那些事情早已过去,真要记仇她不会几次三番看在这小老头的面上出手去救林老夫人。
顺着林著的指示,赵鲤踏进大高玄殿班房的隔间。
此屋中四角张贴黄符,沈之行躺在正中。
面色惨白,前襟全是血,只胸口微微起伏能证明他还活着。
玄虚子正挽袖,将一根银针刺入沈之行眉心。
空隙间,见赵鲤进来,老道也长舒了一口气:“阿鲤,来看。”
说着,玄虚子将沈之行衣襟敞开一些。
赵鲤一眼便瞧见,沈之行衣下皮肤大片溃烂之处。
这些溃烂之处,形状如一个个婴儿掌印,若非玄虚子银针限制,早已扩散开来。
赵鲤只一眼,便心中一突:“阴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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