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密林之中,人迹罕至。
横于河上的木桥,两侧都是青苔,只有中间一条供人马通行的窄窄道路。
在赵鲤牵着肥猪和小毛驴踏上桥梁的瞬间,一声悠长的吱嘎声响彻雾中。
卢照跟随在赵鲤身后,听这声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忍不住道:“阿鲤,换我来开路吧!”
赵鲤头也没回:“不用,这桥其实很坚固。”
方才她在侧面仔细观察过桥梁,这座桥采用桁架式结构。
看着覆满青苔藤蔓,但主结构十分完好,行人走马不成问题。
真正需要防备的,并非桥梁而是其他的东西。
赵鲤一步步踏行在桥上,前方已见涌动的浓雾。
她稍停顿片刻,点燃了小信使的灯笼。
不大一会,悬挂在腰间特意打磨光亮的小铜镜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紫蓝雾气裹着一小团白色滚了出来。
眼见那白色一小团晕头转向,就要滚落桥下去,赵鲤探手捞了一把。
这白色的小东西首尾舒展开来,却是尾巴上挂着小金环的白蛇。
小蛇校尉本在盛京中跟沈黑搭伴巡街,临时被小信使抓来。
嘴里还叼着不知道哪个百姓上供给它的小鸽子蛋。
缓过神,阿白乖顺地顺着赵鲤手臂攀上她的肩膀,对着雾气丝丝吐信。
小信使则回到灯笼中,悬浮在前,为赵鲤照亮。
“阿白,你也感觉到了对吗?”
赵鲤重新提步前行,轻声问道。
冬眠后蜕过一次皮,体型越发小了一圈的阿白仰头,冰凉的蛇信拂过赵鲤的耳垂。
赵鲤轻笑两声,已是行至那浓雾之前。
这雾气十分怪异,只在桥的一侧涌动。
“可有毒?”赵鲤又问。
阿白嘶嘶两声后摇头。
阿白启灵的过程比较曲折,它筑巢穴在土老爷庙后。
在倾听百姓愿望以及吸食香火过程中慢慢变得通人性。
只可惜,成神之路才走两步,便撞进了赵鲤手里。
之后被沈晏接手彻底教歪,小草蛇硬生出阴险毒牙,主打的就是出其不意。
相比沈小花和沈大黄,阿白的御毒能力不算酷炫,却创造多次击杀纪录,也是极为出色的毒物专家。
经它探查,这有些腥臊气味的雾无毒,那便一定无毒。
赵鲤微松了口气,扬声对蒙眼行走在身后的卢照等人叮嘱一声后,先一步踏进了雾中。
这皆青山中雾气极为浓稠,颗粒状的雾气拂过脸庞,甚至有些水雾拂面之感。
怪异的是,方才还不愿迈步的小毛驴和那口肥猪,一入雾中顿时老实安分。
毛驴长耳朵都耷拉下来,显然害怕至极,再不需要人驱使,自己一步步朝着既定道路前进。
赵鲤见状松开了牵着绳头的手,分神左右观察。
随即,果发现些异常。
一些矮矮的鼓包覆满青苔,沿木桥摆放,在雾中若隐若现。
赵鲤侧行一步,用方才钓毛驴的竹竿小心去捅。
被捆在竹篾猪笼里的宋寒松,像是预见了什么,身子一抖。
不过他什么话也不说,闭上眼睛一副甘心待死的模样。
所幸,捅出一包小蛇这种情况没发生,赵鲤伸出的竹竿一端咚地捅到了一处硬物上。
是石头雕塑。
赵鲤借着竹竿,将雕塑上覆盖的青苔藤蔓拂开。
露出一些形象雕刻得极凶的蛇类雕像。
小信使的灯笼自发飘向那处,为赵鲤照明。
信使灯笼幽蓝光芒照亮方寸,雕像上有什么东西光芒一闪而逝。
赵鲤上前去看,她肩上的阿白突然直立而起,凌空一咬。
待到缩回头时,口中衔着一只犹自振翅的怪虫。
这怪虫色如绶文,鼻上有针,头部硕大,一看便毒得不得了。
赵鲤细一辨认后,顿时脑仁疼:“腹虫。”
见记载于《山海经·南山经》中。
“捅了山海经的窝。”
赵鲤自言自语两句,自顾蹲身下去查看雕塑上那一闪而逝的亮光。
阿白将衔在口中的腹虫吞吃下去,小蛇仰头细听,听得振翅之声不少,且全冲着赵鲤这个方向来的。
赵千户比较招虫吗?
阿白虽不明白为何,还是仰头张嘴。
蛇信吐了三下,吞吐出些蔷薇色云气。
这云气升空,稀释为一层薄纱似的气雾环绕整支队伍。
从桥下空中振翅飞来的毒物,触蔷薇色毒雾即死。
覆着甲壳的虫躯落地,啪啦啦似落雨冰雹一般。
卢照等人眼蒙黑纱不能视物,但这支十来人的队伍都是精英,谁也未动未发出声响。
唯独临时加入的原三和宋寒松之子,两人鬼喊鬼叫。
下一瞬,一人领了卢照一记耳刮子加和善沟通,这才安静下去。
幽蓝光芒中,赵鲤研究蛇型石雕。
这条蛇雕下半身盘踞,上身支起,嘴巴大张,在喉咙深处有一亮片。
吐完雾气的阿白摇动尾巴,尾上黄金环耀眼夺目。
“蛇鳞。”
赵鲤得了提示,也认出了镶嵌在这些雕像嘴里的,是一片光芒黯淡的白蛇蛇鳞。
石雕正是因为这些蛇鳞具备威慑性,让牲畜顺服,沿着石像摆放的方向行走。
一片鳞就有这样的威慑力,本体又是怎么样?
赵鲤没将猜测说出口,未免打击士气。
念及方才宋寒松那细微的举动,赵鲤从旁捧起方才用竹竿扒下去的青苔,将这石雕尤其蛇口鳞片盖住。
周围嗡嗡不绝的虫振翅之声果然停止,只留下阿白吐雾毒杀的遍地虫躯。
“继续前进,不要触碰周围的东西。”
一声令下后,队伍前行。
遍地虫尸在厚底快靴下,发出咔嚓声,清脆而湿润。
下了桥,他们沿着窄窄的道路走。
过程中,阿白数次吐雾保驾护航,将一些没头没脑从林中撞出的倒霉玩意毒杀。
赵鲤随意扫视,发现不少的珍稀动物,换做后世,赵鲤和小白蛇要坐穿牢底。
突然,眼前一开阔,雾气都淡了一些。
只见十几步之外,一汪碧潭。
像是镶嵌在山间的极品祖母绿,颜色美极。
那美丽之下,却也藏着无数危险。
赵鲤听得右侧方恶风袭来。
树上一条成年男人大腿粗细的黑蛇,满嘴涎水扑咬而来。
只是扑到半空,正迎上阿白布下的雾瘴,蛇身一僵树杈似的从树上滑落,坠地立死。
赵鲤只要想到这玩意在后世的罕见程度便心虚。
偷摸咽了口唾沫,摸了摸阿白头顶的鳞片,轻声道:“做得好!”
“收起雾瘴,让我看看,哪路使者来收取祭品。”
说话间,阿白听话仰头一吸,蔷薇色纱幔一般环绕队伍的雾瘴,又被它吞回口中。
赵鲤拽住毛驴的缰绳,轻轻踢了一脚那口肥猪的屁股。
那瑟瑟发抖的肥猪无须吆喝,一步步走向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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