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1章 须髯(1 / 1)

大景巡夜人 藕池猫咪 1528 字 2个月前

为了抵御严寒,以木板封死窗户的小屋中。

翠鸟即便双手环抱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还是冷得呼出一团团白气。

这里不分昼夜,只从喂食那些鸟怪的频率,可以抽得一些睡觉的时间。

她初时有些难以理解,陈婆在这冷得要死的地方是为何睡着的。

这里什么也没有,没有炭火没有保暖的被子。

翠鸟原本以为,幸存的几个婆子应当是相互依偎取暖。

睡前,她也曾向陈婆提议。

可陈婆却道,这屋中有虱子,靠在一起便背脊刺痒难眠。

初时翠鸟还有些疑惑,可现在冻得手足僵硬醒来,她便晓得为什么了。

黑黢黢的屋中,稍微适应后可见陈婆背对她侧躺的轮廓。

这轮廓随着呼吸起伏。

吸气时蓬松的细绒生出张开,呼气时这细绒又软塌下去隐没身体中。

这间供休息的小屋,原本就极臭。

可一股股禽鸟独有的味道,还是在臭味中若隐若现。

更不必说,其中死老鼠似的臭,浸透身下垫盖的破布。

陈婆的轮廓起起伏伏,翠鸟脑中那囚于密室中的产卵怪鸟,与李婆掀开头盖骨疑惑倒下的尸体交替出现。

最后定格在卧室中,怪鸟的那张脸上。

翠鸟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陈婆?”她极小声唤道。

避开那些绒毛,轻轻推了一下陈婆的肩膀。

沉眠中的陈婆,不知正做着什么梦。

苍老满是沟壑的脸上有一丝丝红晕,她砸吧嘴呓语两声没有醒来。

翠鸟窸窸窣窣,从地上铺着的破布上爬起。

冻死还是生出绒毛变成那种失去神智的玩意?

虽代号翠鸟,但她一点儿不想变成那副诡样。

若是那样,还不如一死。

吱呀——

悠长的开门声,叫开门的翠鸟心都悬到嗓子眼。

打鼾的声音静了一静。

翠鸟的心高高悬起。

陈婆枕在石头上的脑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又睡去。

门打开又合上。

迎面而来的寒风吹得翠鸟直哆嗦。

她以尽可能轻尽可能快的速度,绕到熬汤的前厅。

灰蒙蒙的前厅与她来时区别不大。

这让她可以轻松辨别方向——她想要去寻找将她带来的玛女士。

那位生得怪异的女士,无疑对她抱有善意,细枝末节中甚至给人一种老好人的感觉。

陈婆也是友善的,但陈婆所处的地位太过被动。

翠鸟急需要一个摆脱困境的关口,那位好心的女士便是她的突破口。

或许……跪在地上抱着那位女士的腿哀求的话,说不定能够离开。

哪怕祈祷到一点正常食物,暂时不必饿死也是可以的。

翠鸟的直觉这样告诉她。

她朝着玛丽莲女士提灯离开右侧楼梯而去。

一路空荡荡,上了窄窄的回旋楼梯,翠鸟看见了一条长长的走廊。

与豢养鸟怪的左侧不同,这里的环境明显要好上很多。

地上铺设了一层金红地毯,墙壁上有熊熊燃烧的火把。

翠鸟立时站到了火把下,探手去烤火。

热力暖和了僵直的指尖,翠鸟这才缩回手。

她看见自己指尖纹路中,似有点点白色霉菌似的白毛。

不由神经质搓揉手指。

而后她从裙袋中翻出一团布和收集的炭条。

在上以靖宁卫暗语记录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不会漏过任何情报,是靖宁卫的宗旨。

待借火光记录完毕,翠鸟好生将这布团收入怀中,她这才继续前行。

这处回廊半开放式,一侧是一整面突出的雕塑,另一侧却是半人高的石栏杆,正面向中庭。

这些突出的雕塑,翠鸟仅看了一眼便觉得恶心得想要呕吐。

这种恶心难以抑制,她怎么都记不得雕塑的内容。

而面向中庭的那一侧,笼罩在一层雪雾中。

翠鸟垂首,行走回廊上。

她当下的目的是寻到玛丽莲女士,而不是好奇窥看。

翠鸟快速自回廊上通过。

途中经过了两间空荡荡摆满皮册子的房间。

里头的皮册子卷成卷堆放,满是灰尘和蛛网。

皮册子纹理细腻,带着些未除干净或是后生出来的毛茬。

翠鸟不敢靠近,远远绕开。

终于,在一扇沉重的门扉缝隙下,翠鸟看见了透出的火光。

里面有女人用独特的,有着特殊空灵感的声音说着什么。

用盛京最低俗俚语在心中为自己鼓劲后,翠鸟轻轻叩门。

“玛女士,您在里面吗?”

指节扣在门扉上,看着厚重的大门已是打开了一条缝。

暖黄色的长条状光斑,投在翠鸟身上。

碳炉和香料燃烧的气息微风般扑上脸颊。

相较于恶臭又冷的小屋,这里仿若天堂。

翠鸟狠狠咽了口唾沫。

屋中陈设简单,一张整皮包裹看着绵软的靠背座椅上,生着怪异大头的玛丽莲女士双手放在膝上安眠。

口中梦呓不止。

那盏造型古旧的提灯,摆在她的脚边。

翠鸟鼓足勇气还要喊时,后方黑暗中探出了一只手。

这只手极大,虎口手掌都是厚厚的茧子,几乎将翠鸟的整张脸包在掌心。

翠鸟连惊呼都来不及,便被这只手整个拖走。

她双眼圆瞪,使劲蹬踹着双脚。

后背靠着的胸膛呼吸异常的急促与烫,像是贴着某种犬科生物。

熟悉的感觉袭来,翠鸟恍然记起自己就是被背后这人绑来的。

身后的人速度极快,手掌几乎将翠鸟脑袋压扁。

她听见一个压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咆哮:“你们这些不知感恩的人类。”

“竟敢搅扰玛丽莲女士的安眠。”

“恶心的肮脏臭虫,又想向玛丽莲女士祈求什么?”

这三句话的功夫,翠鸟身不由己被挟制着风一样下了楼梯来到中庭。

巨大、枯死的白色巨树了无生机。

环绕周围的是一朵朵覆在雪下的花。

翠鸟被人一丢,狠狠掼进了花丛中。

她身手在靖宁卫中都算不上一流,在这些异常生物面前更是毫无抵抗力。

这一丢一砸,翠鸟清楚听见自己身上腿骨断掉的咔嚓声。

她剧烈呛了一声,趴在雪以及花中,再抬头看见立在她面前的靴子。

靴子的主人一双油绿眸子死死盯着她,双唇咧开露出一边尖锐的犬齿:“那便坠于淫梦,献出气运吧。”

翠鸟勉力向后爬了一寸,她身下冻结的土突然一动。

被雪覆盖的花枝簌簌颤抖,一只只手从花泥中伸出撕扯着翠鸟的衣裙。

待见到一个个头部硕大的玩意自花泥下钻出。

翠鸟拼尽力气喊出一声:“玛丽莲……”

后面的话悉数被一双双带着花泥的脏手堵住。

翠鸟绝望闭上眼睛。

这时……

“停下!”

“都滚开啊啊啊啊!”

先后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淡红华光急射而来,一根细而长的须髯,环绕翠鸟的身侧。

她瘫软在地,呕出一口带着花泥的粘痰。

但见中庭腐烂枯朽的树芯中嵌着的一团水银似的东西。

里面生着株怪异的猴面花,紫色雾气涌动。

黑白色怪鸟正扑腾着小短腿。

“谁谁谁谁他娘的敢害我大景之人!”

抖如筛糠的短腿怪鸟如是说着,甩面条般甩动一根长长的苍色须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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