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9章 裁决(1 / 1)

大景巡夜人 藕池猫咪 1395 字 2个月前

长桥上,突然起的风迷了赵鲤的眼睛。

身侧那些呻吟声,突然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逐渐远去。

一些东西夹杂风中,拂到赵鲤睫毛上,痒痒的有些烫。

赵鲤举手擦拭,摸得满手细细的颗粒。

垂眼一看才发现是一些纸钱和白茅杆焚烧过后的灰烬。

这些灰烬随风卷动,忽明忽灭如漫天的星火。

在火光的尽头,赵鲤看见了飘在风中的一褂白袍。

先秦样式,麻制,未缝边,素白颜色。

虚虚浮在忽明忽暗的纸钱灰中,衣袖自然垂下,过长的衣摆拖曳。

虽只是一褂白袍,却鼓鼓囊囊,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穿着这白袍,立在火光的尽头与赵鲤对视。

赵鲤心一紧,下意识去摸腰侧的佩刀,却察觉到身后有什么。

她闪身到一侧的瞬间,正与一些影子擦身而过。

这些如白雾般朦朦胧胧的人影,蹦蹦跳跳从赵鲤身边行过,手中高高举着带着花穗的白茅杆。

漫天纸钱灰烬中,白茅杆上茸茸的穗子摇摇晃晃。

赵鲤耳边听得一声声以古老语言诵念的灵言。

她侧耳辨认,听得些片段,似乎是在祈求神降。

咕噜噜,一个死面团子撞上赵鲤鞋尖。

赵家诡案事出突然,身穿金红公主大衫的赵鲤,只来得及摘去最值钱的首饰头冠,脚上还穿着艳红凤头鞋。

那白面团子正正撞在她鞋尖凤口叼的珍珠上。

赵鲤抬眼看,便见立在远处的那身白袍,以极缓慢的速度转身。

在那些虚影的簇拥下远行,渐隐入远山。

所以,这团子是给她的?

在捡与不捡之间,赵鲤犹豫一瞬后弯腰捡起,将乒乓球大小的白面团子捏在指尖。

她这才发现自己裸露的皮肤上都粘了不少灰烬,指尖一揉就是一团灰。

【叮——】

【由于您超高的灵媒亲和度,误入遗落时之罅隙的邀神记忆。】

【新场景收录——邀神。】

【获得带着纯粹信仰之力的祭品。(先祖分你点心吃哦,虽然好像不太好吃的样子。)】

赵鲤观察掌心里的面团子,对系统的吐槽是有点认同的。

她没往嘴里放,打算拿回去给沈晏看,然后让沈晏帮她收藏起来。

这般想着时,耳边却传来含糊的呼喊声。

“赵千户,赵千户!”

这声音带着些哭腔,猛然将赵鲤从那灰烬纷飞的记忆片段拉回。

一睁眼,赵鲤看见了两片紫红香肠嘴。

邢捕头看赵鲤站定不动,双眼瞳孔都散开。

着急得肿起的双唇包不住口水,险些哭出声来。

赵鲤猛然清醒,身手敏捷朝后跳开一步:“老邢,口水喷出来了。”

险些溅她身上。

邢捕头见她清醒,并且还有闲工夫嫌弃人,顿时哭唧唧。

“娘的,以后再也不吃商户给的猪头肉了。”

邢捕头斗鸡眼看自己肿起老高的嘴唇片子,抹了一把眼泪。

“您二位别逗了!”

一旁瘸着腿的张大人,都没工夫对这两活宝生气。

他两股颤颤,裤子上全是荆棘扎的小血眼。

见他路也走不稳,邢捕头伸手扶他。

两人就这般相互扶持着站定。

赵鲤打量四周,便发现她们所在的地方又变了。

天上那拿着小秤的神祇依旧在,但秤盘已清空。

邢捕头见状大喜:“赵千户,我们是不是审完了?”

张大人也期待看着赵鲤。

没等赵鲤回答,天上神像眼窝中生出的手一拂,秤砣晃了两下。

一扇掉色大门,出现在赵鲤三人面前。

是五城兵马司大狱的门。

显然,前面的长桥审判只是前菜。

赵鲤认出五城兵马司的门,张大人和邢捕头就更加认出了。

相互搀扶的两人互看一眼,藏身在了赵鲤背后。

大狱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隙。

印入眼帘的,是满院浸泡在绿色尸液人脓中的异变尸骸。

这些屈肢反关节的尸体,无一不是怪异又可怖。

这是根据赵鲤三个亲历者记忆,完全还原的场景。

“啊——”幕后观察之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泣。

这哭声惨极绝望至极。一直探查的真相真的出现在眼前时,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头发花白的人影跌跌撞撞冲入院中,猛然抱住一具异变的尸体。

她伏在那尸体上哭泣,花白的头发散落在脓水中。

“姜、姜婆子!”

颤颤巍巍指着伏尸哭泣的人,邢捕头认出了她的身份。

赵鲤对这婆子也有印象,五城兵马司中卤鸡蛋有一手的灶上仆妇。

“怎么会是……”邢捕头话说了一半却顿住换为一脸苦笑,“是了,是你也不稀奇。”

邢捕头对赵鲤解释道:“当日五城兵马司大狱之变后,死了不少人犯。”

“人死账消,更何况很多人犯下的只是小偷小摸的罪行。”

“沈大人曾拨来一笔款项用以补偿,并令各司留些空闲位置给这些家属。”

“姜婆子,就是那时来了五城兵马司。”

否则监狱灶上这种油水大的活,哪轮得到姜婆子这样的外人?早被关系户包圆了。

邢捕头还没说完,伏尸哭喊的姜婆子猛抬头,如丧子母狼似的眼神看着赵鲤三人。

“我儿就是这样被烧死的?”

她通过卜筮看见了些许片段,知道儿子并不是如官府所说被烧死。

可真亲眼看见尸骸死样,又是另一码事。

姜婆子捧起她儿子尸体白透的头发,厉声再问:“我儿才二十岁,为何如此油尽灯枯模样?”

“他的,他们的命数究竟如何被夺?”

姜婆说这些话时,眼睛死死看着赵鲤。

“莫不是,某些权贵拿去延寿了?”

她满是沟壑的脸上,露出深深怨毒。

赵鲤长叹一口气。

对官府的信任从古至后世一直延续,百姓对官方天然质疑不信任。

阴谋论是不分时间与国界的。

赵鲤知道,解释一万遍也无人信。

她对姜婆子道:“你既然豁出一切布下这个局,便自己去看。”

赵鲤仰头看天上握秤杆的神像,平静道:“这些人的死与我们无关,便是事后为了局势稳定而隐瞒了某些事实,也无法抹杀我们的功绩。”

“请裁决。”

听得她的要求,立在云端的巨大神像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弯腰来。

头颅悬在赵鲤头顶,眼窝中生着的两只细手,张开眼睛看赵鲤。

巨大压迫感,让在场所有人都微屏住了呼吸。

片刻后,神像直起腰重回云端。

眼窝中生着的小手虚虚一抓,自赵鲤三人身上抓得些光点,投进秤盘中。

秤上秤砣一坠。

下一瞬,诸人所在场景又变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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