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宝迈着小短腿跑到东厢房,正巧碰到樊二婆娘王氏从房里出来。
“哟,这是哪家小娘子?白白胖胖长得真是好看呢!”王氏笑着跟柒宝打招呼,还以为是哪个亲戚家的小娃娃。
柒宝抬头看王氏,印堂有些发黑,这是见鬼的征兆,但没啥事啊。
柒宝指了指房间里:“我想找姐姐玩儿!”
王氏没在意:“去吧,姐姐在屋里给慧儿收拾呢!”
柒宝朝她咧嘴笑了笑,扭头进了樊家长女樊玲儿屋里。
一进去,她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樊玲儿身上没半点活气,阴气森森坐在镜子前,正对着镜子抿口脂。
柒宝小脸一板:“你出来!”
“樊玲儿”扭着脖子,僵硬的转过头:“他们要害我闺女!”
柒宝仰着小脸正色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之前还说你弟弟跟你感情极好,你就该知道,你这侄女啥也不知道,你不能害无辜的人!”
“樊玲儿”发出桀桀笑声:“是啊,我以为我们兄弟感情最是要好,我弟媳带我几个孩子也好的很。
如今才知道,她竟是要将我唯一的女儿,嫁给山沟里的老光棍。
这心都怎么长的?
我恨不得掏出她的心来看看,那心是不是都黑透了!”
“樊玲儿”话语间带着一股子森然。
柒宝晓得他被王氏刺激,生出了无端戾气,要是由着他如此,樊玲儿就别活了。
“出来!”柒宝从乾坤袋里取出个金色小铃铛,对着樊玲儿轻轻一摇,随即一股黑烟从樊玲儿身边飘了出来。
樊大身形变大,像头巨兽冲到柒宝跟前,狰狞咆哮:“你为何要放过她?为什么?
我妻子没了,儿子没了,眼看着唯一的女儿也没了!
你身怀本领,为何不替我出气?”
柒宝一甩铃铛,樊大身形缩小回归原来模样。
“天道有衡,不是你想如何便能如何,樊二害了你,必然有他的恶报,可樊玲儿不曾害你,你就不能这么害她。
否则,不但是你入不了轮回,还要连累你妻儿,生生世世受折磨!”
樊大满屋子乱撞嚎哭:“那我要怎么办?我怎么办啊!”
柒宝伸手抚上他的头顶:“你应该去寻个始末,跟你女儿道个别,让她知晓,你这个做父亲的,一直都很惦记她!”
樊大安静下来,点点头而后飘了出去。
柒宝跟在他身后,一路往樊家后院过去。
梁璟冽见状,也跟了上去。
今日樊家办喜事,来往宾客和邻人众多,小孩子打打闹闹满院子跑。
柒宝和梁璟冽去了后院,也没人注意。
樊大在后院来回飘荡。
雪娘缩在柒宝肩头,有些不安:“柒宝,他这是要干啥呀?”
柒宝眼睛盯着樊大,没回答她的话。
樊大突然飘到后院一处石头房子外面停下,脸色表情逐渐悲伤难过愤怒。
梁璟冽看不见这些,他只觉得今日似乎有点奇怪。
“柒宝,这是干啥呢?”
“嘘!”柒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樊大身形没入石头房,许久从里头传出哭声来。
雪娘也跟着飘了进去,片刻之后,又一脸惊慌失措飘了出来。
“这樊二也忒不是个东西了,居然把他大哥的尸骨,埋在猪圈下面!”
柒宝没说话。
有些事,她能算出来,却要樊大做一个了结。
樊大失魂落魄的飘了出来,像片叶子一样,落在柒宝跟前。
他想起来了。
他全都想起来了。
那一年,春蚕长势极好,家家都出了不少蚕丝,压在手里卖不出去。
他便收了丝跑到邻近州县去卖,本来那生意也不好做,不想让他救了一位富商。
富商很是感激,吃下了他所有货物,还顺道给他介绍了一桩买卖。
他得了银钱,心里很是高兴,想早早回家见家人。
他回家那天已经是深夜,家里只有母亲和弟弟一家人在家里。
原来那天是他丈人六十大寿,他妻子带着三个孩子,一道去岳家给丈人做寿了。
“我联系了好几个主家,都是人品极好还有钱的人家,等明年开春,我再走一趟,咱们这生意可就做起来了!”
他把钱放桌上,和弟弟边吃酒边聊天。
说到高兴处,还拍着弟弟肩膀道:“老二,你丈人看不起你,别怕!有哥呢,只要大哥在,就没人敢欺负你!”
弟弟端着酒杯没说话,灯火下的脸色似乎并不怎么好看,只是他当时没怎么在意。
母亲摸着那一锭一锭的银子,突然开口道:“老大,要不你把城里的铺子先给你弟弟,等你明年挣了钱,再去别的地方买好不好?”
他喝了一口酒醉醺醺道:“娘,你说啥呢,那铺子是生钱的营生,给了老二我咋办?”
母亲说:“你有本事,不像你弟弟,没你嘴巴会说会来事,你给了他,回头你再挣不就是了?”
他放下酒杯嘟囔道:“不成,我可以带着老二挣钱,可铺子不能给他。
娘,我还有儿子呢,我挣下的产业自然是要给我儿子的。
老二想挣钱,我带着他挣就是了啊!”
弟弟突然抬头一笑,给他倒了一杯酒:“不用了,大哥,你有的,迟早我也都会有,不用你给!”
他拍着弟弟肩膀大笑:“好小子,有志气!”
后来又说了什么,他好像记不清了。
隐约间似乎听到弟妹在哭:“你个没出息的东西,活该我哥嫂姐妹都看不起你。
看看你大哥挣的这些钱,再看看你挣的那几个窝囊钱,人家这金子银子,银锭子掰个银角子下来都比你多!
我真是命苦啊,怎就嫁了你这么个窝囊废!”
母亲似乎也在哭:“老二,你不能这样,他是你哥,是你亲大哥,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大哥啊!”
弟弟好像也哭了:“他是我亲大哥,你有当我是亲儿子吗?
从小到大,我样样不如他,吃喝穿的都得先紧着他。
凭啥呢?我是捡来的么?
不!我是个野种,我是个见不得人的野种!”
他迷迷糊糊想着,谁是野种呢?
怎么着头越来越沉,身子越来越重,好像有什么东西,把他头和身体给分开了?
嘶!好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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