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为人父母的吴大人,气急败坏道:“不就是要你们儿子,指头尖上一滴血,这如何就使不得了?”
他又不是没见过乡下孩子,打柴砍猪草割伤手,那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怎么这会儿让针扎个指头尖,他们就不乐意了。
有妇人抱着儿子回嘴:“我家耀祖可是丢了三个闺女,才换来的儿子,哪儿能为个丫头片子赔钱货,让我们耀祖受伤呢?”
“是呢是呢,大人啊,那小贱人要跑就让她跑好了,反正也没指望她将来嫁人,能拉拔娘家一把,你们能找就找,找不回来咱也不怨谁!”
“就是,这大热天的,咱可都得起早摸黑忙地里活儿,谁个有那空闲,见天忙着寻几个死丫头呢,这事儿就这么地吧,咱不找了!”
还有人小声嘀咕:“啥玩意儿东西,也配我家天恩给她血,呸!想得美!”
就连吴大人身边的长随也小声道:“大人,他们都不想找了,要不这事就算了,何苦劳心劳力,还不讨好!”
他也是乡下长大,很多事大人不明白,他却是清楚的。
乡下人愚昧,这会儿一听说,要至亲兄弟的血,才能找到自家闺女。
那想得可就多了,什么女儿死了,是不是要借兄弟阳寿啊,或是拿兄弟血气做什么倒转逆施之事。
反正就这么一句话,那就跟油锅里滴入一滴水,各家娘老子都脑补出各种阴谋诡计了。
他们头脑简单,平素啥事不会多想,可一旦牵扯到他们儿子,那就能想破天际。
“你闭嘴!”吴大人气急败坏喝骂道:“你懂个屁!”
是他想找这些姑娘吗?
又不是他闺女他妹子,那为个啥?
还不是他即将升迁,临走之前闹出这种事,以后少不得被人攻讦,他能给人留下污点把柄吗?
他这几年政绩不说多突出,那也绝对不算差。
去年发洪水那事,直接给他在凤县的风评,拔高了一个高度,眼见大好前程就在眼前,他能让人毁了辛辛苦苦得来的一切?
“来人!这些人行妖邪之事,祸害亲生女儿,给我打入大牢,等本官上报刑部后,再行酌情定罪!”
那几家父母先前还没当回事,这会儿一听,他们成了凶手,那还得了?
刚想要反驳几句,天天家里一堆活,忙都忙不完,谁有那闲心去害自己姑娘,好吃好喝养那么大,弄死了谁划算呢!
可不等他们说话,就有一队凶神恶煞的衙役冲出来,拖了各家男人,按在公堂长凳上,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板子落下。
妇人们当即吓得失声痛哭:“他爹!”
“闭嘴!”吴大人抢过杨复森手里惊堂木,猛地一拍桌子:“再敢喧哗扰乱公堂,连你们带小的一起打!”
妇人们见官爷发怒,眼泪在眼眶里打着旋儿又憋了回去,死死捂住儿子嘴巴,不敢让孩子哭出来喊爹。
“拖下去关着,等本官啥时候查清楚了,跟他们无关再放出来!”
吴大人一肚子都是火,他本来还想强行让人抱了几个男孩子过去扎手指。
可柒宝说过,这事必须得父母首肯甘愿,寻人的法阵才能起作用,这才逼得他动粗。
吴大人起身和杨大人去了县衙后堂。
各村里正这才带着几个妇人出了县衙,寻了个茶水铺子,低声骂道:
“你们一个个的,不长脑子是不是?
真以为大人不敢拿你们咋样?你家耀祖也好,天恩大贵儿金宝也好,在大人那里,就是个乡下泥巴狗屎蛋儿,啥也不是的东西。
还个个看得金贵,真当你们家养的是皇子龙孙呢?”
有妇人哭道:“叔,那不是怕他们为了寻那些死丫头,拿咱们儿做法,伤了娃的元气嘛!”
“呸!”鲤鱼村的老里正骂道:“可长点出息吧,人家大人啥人物,为你这点屁事作法,瞧把你给能干的!”
他瞧着那手指黢黑,还在嘴里吸溜,流出一道道乌黑哈喇子的小子,就心里犯恶心。
就这样儿的,人家大人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当着人父母的面,去害这些狗崽子的命。
“我今儿把话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你们听,至于听不听得进去,就看你们自己了,反正关大牢里,要准备判刑的,又不是我男人我儿子!”
老里正说完这话,就跑角落里占了张桌子喝茶了。
天太热,他火气大,被这几个榆木疙瘩一气,那火气就更大了。
关里正今儿也在,虽与他无关,可这事闹太大,他作为里正,也是要来了解一二的。
“各位,听我一言,咱们大人是好官,不会随意害人性命,你们也替大人想一想,闹出这等突然失踪之事,多叫人心慌啊。
不过就是指头尖儿上一滴血,能伤啥元气啊。
别因为这点小事,害自家娃没了爹,以后可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他说完也去了老里正那桌,叫了盘豆子过来,和老里正一道喝酒。
“尝尝,这是我们盘龙村的酒水!”关里正给鲤鱼村老里正倒了一杯酒:“这酒啊,跟别家的还真不一样!”
路过的小二点头:“老爷子你是行家,咱家这酒,还真与旁人家的不一样!”
那几个妇人被吴大人吓唬一番,又被几个里正连骂带训一番说教,总算是舍得拿宝贝儿子一滴血找闺女了。
吴大人兴冲冲让人去找柒宝过来,看看这血要怎么采时。
大中午的,柒宝睡着了,睡得四仰八叉呼呼的,叫都叫不醒那种。
她昨儿夜里到新地方,整个人兴奋不已,跟两个哥哥一晚上说话,闹得今儿没精神,勉强吃过午饭就睡了过去。
吴大人急得跺脚:“这娃心咋就那么大呢?”
杨复森却是淡然笑道:“她还是个小娃,正是长个的时候,瞌睡本来就多。
不急,那外头的妇人比咱们可急多了,明儿再说吧!”
吴大人听他这么一说,也不着急了。
他急啥呀,关着的又不是他男人!
柒宝一直睡到日落西山,才被在药铺忙完的虞二郎,捏着鼻子叫醒了。
雪娘趴她床边:“你就是故意的,存心想让那几个妇人慌张煎熬,对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