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人!”薛焕同满腹怒气,可对上这位朝廷新贵,燕王眼前得意人,还是不敢造次。
“敢问府上三儿媳,可是姓薛?”
赵莲舟吹了吹茶叶:“没错啊,薛大人还挺关心我家家事啊,居然连我家儿媳都要打听一番!”
薛焕同猛然起身:“赵大人,儿女亲事怎么着也该过问双方长辈,我女儿入了虞家门,连个音讯都不给。
这是你们虞家的礼数么?”
赵莲舟半抬眼皮:“薛大人,府上怎么说也是堂堂将军府吧?儿女有什么事,你这个做父亲的,不应该是第一时间知道么?
她是随难民出逃,被我家三儿所救,后来留在家中,一直不见父母寻找。
兵荒马乱的,想托人给薛家送信,却不想,听说薛家已经发了讣告,放言女儿已经没了。
那孩子可怜,明明活着却成了死人,有家不能归。
她与三郎年纪相仿,待问过二人意见,请了官媒做保,便为他二人完婚。
三年了,他二人孩子都快两岁了。
将军此时才想起来追问,不觉可笑么?”
薛焕同一时语塞。
当日京中出事的人家不少,妾室被辱,女眷被劫不知多少。
这种事都是私底下掩了过去,不想让外人知晓,让家中没脸。
他自然也不想让人知晓,有个被人掳走的姑娘,对外的措词便是,薛蕊儿于混乱之夜没了。
后来安定之后,家中伤的伤死的死,哪里还顾得上去找一个不知下落,坏了清白的女儿呢。
他低头掩住脸上局促:“赵大人,都是有儿有女之人,想必你也该明白,身为一家之主的难处。
堂堂将军府,若是传出......”
“不!”赵莲舟打断他的话,认真道:“或许薛大人从不缺妻儿子嗣,又或者薛大人名门出身,将颜面看得过重。
赵某人不一样,农家子出身,又是以赘婿身份入的岳家。
颜面对赵某来说,不是什么顶顶重要的事,
反而是家人子女极其重要,若是有人劫我闺女,赵某便是与他拼了性命,也要找回我女儿。
无论闺女还是儿子,都是我赵某人的骨血。
身为人父,既是让他来世间一遭,必不容人欺他辱他。”
薛焕同怔住。
宣平侯府那些事闹得极大,那位三公子,早年间他也是见过的。
彼时,他不过是跟随宣平侯,一路走到京城,堪堪在京城有一席之地的武将。
三公子那样的身份地位,他是不可能结交的。
不过是在侯府的宴会、皇家猎场之上,见过那位三公子肆意飞扬的身影。
如此惊才绝艳之人,居然将儿女看得那般要紧。
而他,儿女于他来说,真的重要吗?
许久,薛焕同才艰难道:“赵大人不在京城多年,自是不知京城风气,对我等人家来说,人言可畏不可不惧啊!”
赵莲舟不置可否,自顾自道:“想必大人也知道,我家中七子一女,前头五个儿子,都是收养的。
乡下人家的日子艰难,这么多孩子,依然健健康康平安长大,属实不易。
赵某听闻,大人早年有一嫡子,外出游玩丢失,至今未寻回。
内子多有不解,我家几个儿子靠她一人带着,出门游玩都不曾丢失,为何大人家中,有仆从小厮伺候,居然还会丢?
大人身居要职,嫡子丢失为何不能找回?
大人见谅,内宅妇人,想法单纯!”
薛焕同脸色变了又变,想见薛蕊儿的话说不出口了。
乡下人家养那么多孩子,都能养的一个比一个争气。
而他,身为朝廷大员,嫡子嫡女接二连三丢失,真就找不回来了吗?
不知为何,他只觉得赵莲舟看他的眼神满是嘲弄,让他坐立难安。
“今日过来,多有打扰,还请大人见谅!”满心愤怒过来兴师问罪,最后却只能狼狈而出,这让薛焕同很不好受。
赵莲舟笑着送他出门:“无妨,都是为儿女,我能理解!”
这话说的薛焕同脸发烫。
他走到二门处,就被人给叫住了。
“大人,你今日过来,真是为了心疼女儿,还是觉得女儿给你丢脸,让你难堪,想讨要一个说法?”
薛焕同回头,就见薛蕊儿俏生生站在身后不远。
她梳着妇人发髻,神色之间满是淡然,不见任何疾苦,与小女儿薛敏比起来,如天上地下。
“蕊儿!”薛焕同先前下去的火气,不知为何,又开始涌了上来:“薛蕊,你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
私自做主嫁人,连父母都不认了!”
薛蕊儿轻哼一声:“父母?父亲,自从母亲过世后,你还是我的父亲吗?”
薛焕同不满道:“你是薛家长女,我何曾怠慢过你,让你如今不认生父?”
薛蕊儿嗤笑:“父亲,我在钱氏手底下辛苦讨生活,阿敏将母亲的陪嫁全都占了去。
我与她的争执,你永远让我让着她。
从衣服首饰到终身大事,哪样不是如此?
祖母睁只眼闭只眼装作看不见,父亲,女儿那些年的艰难,你真的一无所知?
是不是觉得,所有事推到钱氏身上,一句内宅妇人做主,便能将自己被撇清了?”
薛焕同张了张嘴,突然说不出话来。
女儿艰难,他不是不知道,可为了一家人的和气,只是女儿委屈一些,他也就不想闹得太难看。
何况他在外那么多事务,总不能还管着府里家长里短吧!
薛蕊儿继续道:“当年,小弟丢失,明明可以找回来的,你心疼钱氏肚里的孩子,愣是没让人去找,以至于让母亲郁郁而终。
从年我以为,天下父母待子女都是这般的。
可入了婆家之后才晓得,无关亲生与否,有人疼子女胜过自己性命,有人视子女为玩意儿,丢了再生便是。
父亲,你说对不对?”
薛焕同嘴唇翕动,他想说,不是这样的。
虞五郎抱着虞三郎的儿子,从身后出来:“阿姐,你与人说这些作甚,横竖没有心的人,又如何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薛焕同目光落在虞五郎身上,突然瞪大了眼睛。
“你....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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