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头也不回,策马扬鞭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两年后,他披麻戴孝将娘亲送走了。
听阳郡主战死,宣平侯对她留下的这一点骨血越发严厉了。
“你怎么就想着玩!”父亲的戒尺重重落下:“你与他们是不一样的,你父亲是靠军功赢得爵位的宣平侯。
你母亲是大魏朝唯一的女将军听阳郡主。
韩澈,你生来不凡,且能自甘堕落居于平庸!”
小小的韩澈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可以对身体不好的大哥和颜悦色,也能对调皮顽劣的二哥慈爱有加。
唯独看他,总是一副不争气,要气死人的模样。
“大哥,我哪里做错了?”他伸出红肿的小手,可怜巴巴站在韩毅面前:“父亲怎就那般讨厌我!”
韩毅神色复杂为他上药:“三弟,父亲不是讨厌你,他那是疼爱你!”
“大哥你骗人,他都要打死我了,你还说他疼我!”五岁的韩澈眼泪汪汪道:“我讨厌父亲,他从来都不疼我!”
相比之下,大哥就很好。
大哥会耐心教他读书写字,还会给他讲故事,会在他被打之后,给他最好吃的松子糖。
大哥,是这天下最好的大哥。
可大哥的娘亲不喜欢他,看他的眼神极其复杂,有心疼怜悯,更多的是厌恶。
他不喜欢大哥的娘亲,一点都不想看见她。
可架不住他又喜欢大哥,总是往大哥身边凑,有时候还赖在大哥屋里睡觉,这让大哥的娘亲很不喜欢。
“你待他这般好又有何用,他有那样的娘,生来就比你占优势,如今又得你父亲辛苦栽培。
我儿,这府中一切,早晚都将是他的!”
不会的,他想告诉大哥,他不会跟大哥抢任何东西,只要大哥喜欢的,他都会送给大哥。
可惜,大哥的娘亲从来都不信。
寂静幽深的祠堂里,只有少年微微的啜泣。
他在这一夜之间想明白了很多事。
譬如,大哥看他的眼神越来越陌生。
譬如,昨日的宴会,是大哥邀请好友,而他的酒水,是二哥给的。
譬如,送他进房里休息的小厮,是父亲长随的儿子。
原来,他这般叫人厌恶,府里每一个人都想让他死。
“哥儿,我可怜的哥儿!”半夜里,乳娘偷偷买通守卫,偷偷溜了进来,给韩澈清理伤口边哭。
“怎就这般狠心,这是欺负咱们哥儿没娘亲护着啊!”
韩澈艰难道:“乳娘,你....你带着乳兄离开吧,以后莫要再来了,别回头被我牵连.....”
乳娘痛哭:“不能啊,郡主离开之时,再三叮嘱,要我好生照顾哥儿,可我眼睁睁看着你伤的这般重,却......”
韩澈苦笑;“乳娘,不怨你,我生来便是错,做什么都.....”
“不,不是你的错!”乳娘边哭边劝:“是这世道不公啊,是侯爷他太狠心呐!”
本就裂开的伤口,药粉洒上去,叫人疼的更厉害了。
韩澈承受不住疼痛昏死过去。
“三哥,三哥你醒醒,我们带你出去!”有人在他耳边轻声唤道。
韩澈睁开眼:“杨复森,你....你怎的来了?你们走,不....不要因为我,回头被家中长辈责罚!”
杨复森红着眼:“三哥,咱们兄弟一场,哪儿能看着你不管,今儿那个病秧子去给他老娘上香了。
我带来的人,已经把外面打点好了,三哥,弟弟这就带你离开!”
“不....不行,这样会连累你的!”韩澈喘着粗气,不愿跟杨复森离开。
杨复森不由分说,和乳兄一起,背着他出了祠堂,翻墙逃了出去。
“三哥,你走吧,走远远的,侯府便不能再害你了!”出了城,杨复森将准备好的包裹递给了他。
坐上了马车,韩澈都有些不敢信。
这出逃,未免太过顺利了。
堂堂侯府,居然无人发现他离开。
他拉着杨复森的手:“阿弟,我乳母在京城,往后...往后拜托你多照顾一二!”
乳兄抹着眼泪;“公子,你走便是了,莫要担心我与阿娘,我们送走你就回老家,不会有事的!”
韩澈点头,别了故人一路让城外去。
不料,才走不出不远,便有追兵到来。
“韩澈,你这孽子,犯了错不思悔过,还敢出逃!”
宣平侯的声音远远传来:“你给我等着,等我今日抓住你,必要将你.....”
“哈哈哈~”韩澈突然就笑了。
原来如此,他就说怎么那么顺利,凭杨复森一个少年,便将他给偷了出来。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让人看他垂死挣扎罢了。
车夫惶恐:“公子....”
韩澈吃力起身,一刀劈断了车辕,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要死,也要死在外面,断不能再回去叫人凌辱了。
他也不知自己跑了多久,竟是跑到了一处悬崖之上,从山涧而下的瀑布水声如雷,不时有水花随风飘落,打湿了他的头发。
天,是要亡他了!
“孽子,你跑呀!”宣平侯拎着马鞭,气咻咻朝他走来:“你怎么不跑了?
枉你大哥连生母祭日都没顾上,特意去宫中为你请太医,你便是这么对他的!
你这丧尽天良毫无廉耻的东西,今日我便打死你,叫你娘在天上看着,省的让她为你伤心!”
“父亲!”急急追来的韩毅叫住宣平侯:“父亲,那里是悬崖,你不能再逼小弟了。”
宣平侯怒火上涌,哪里听得进去话:“阿毅,你别管这事,他敢欺负你这个兄长,我必为你讨个公道!”
“父亲!”韩毅脸色煞白:“父亲,你莫不是要让儿子担上逼死亲弟弟的罪名?”
宣平侯听着声音不对,回头才发现大儿子旧病复发了。
他又气又恼:“孽子,你大哥为你这般难受,你还不过来,跪下与他道歉?”
“哈哈哈~”韩澈却是笑了起来:“我为何要与他道歉?
你们一家子都是道貌岸然的阴祟小人,我凭什么道歉?
韩毅,你不就是担心,我抢了你的爵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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