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胤之却又看了半晌，之前感觉有些不对的地方逐渐清明起来。

李清华那里，并未有给卓宁湘准备的任何东西。

像是卓承颐生辰，楚明云早早便筹备起来，什么虎头鞋虎头帽，还有一身新衣新袍，全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悉心准备。

她准备着，自己偶尔过来也会看到，自然将此事记在了心里。

便是卓承颐抓周要用的东西，楚明云都想自己准备了，还是卓胤之觉得不妥，毕竟是太子长子，到底报给了礼部做抓周的准备。

甚至连康乐帝听说此事，都提前刻了一个小小印章，虽说是拿来给卓承颐抓周添彩，但任谁也能猜到这印章到底是何意。

但李清华什么都没准备。

卓宁湘没有周岁穿的新衣新帽，也没有任何抓周的东西。

……不止卓宁湘，似乎连卓宁嫣，去岁也未过生日。

卓胤之逐渐不悦起来。

从二月初三到如今，他又不是第一次去正院，李清华早不提晚不提，今日他因为李清染的事情去找算她，她李清华倒是想起女儿生辰了？

这点清楚的认知让卓胤之心情彻底坏了下去。

从前没有儿子，他自是盼着儿子。

但现在，他和楚明云不仅有了两个儿子，还有了一个女儿。

眼瞧着楚明云不仅不忽视小小安儿，甚至对她比对两个哥哥还要珍重一些，卓胤之也觉得理所应当。

小女娃，娇软偏宠些，也是应当的。

但他的嫣儿和湘儿，似乎一直都没能享受到来自母亲的偏爱。

李清华宁愿将心思和功夫放在与她向来不对付的、叔伯家的堂妹身上，来争权夺利，来让他纳妾，也不肯分出一些在孩子们身上……

她从前不是这样的。

她自己说的那些过往，因为女子而受到的忽视，曾经说到声泪俱下，令他心疼；

她的坚强，隐忍，以及乐观和对未来的期待，也都让卓胤之佩服喜爱。

可现在，她却似乎并不是她说的那样的人。

她明明就是她自己口中最讨厌的人。

卓胤之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迎着楚明云微微有些不知所措的脸，他点点头，也只能道一句：“你费心了。”

相夫教子，她李清华到底做到了哪点？

无子不是她的错，但生而不养，她又堪为人母？！

目送卓胤之心情很是不好的离开，楚明云忍不住叹了口气。

李清华……到底是怎么了？

孩子长大之后有出息，那自然是子凭母贵；但孩子小的时候，所受到的父亲的关注，自然是因为母亲。

别说卓胤之这般太子之位了，便是彭祖松一个侯爷，小妾成群，庶子庶女一堆，虽说都是他的种，但一年半载见不着面的实属正常。

苏氏那般争宠也不只为了自己的荣耀，更是想将彭祖松的目光从前侯夫人的几个孩子身上移到自己身上来啊！

可现在，李清华对仅有的两个女儿这般忽视，楚明云实在搞不懂。

她的孩子，她都不重视，还盼着谁能重视了去？

已是注定无子，她难道不应该对这一世只能有的两个孩子更好一些吗？

想想上一世，楚明云被害的终生没有自己的亲生子，那个时候她所期盼的，便是有个孩子就好。

不拘男女，哪怕身体孱弱，只要能活着，只要是她的孩子，就好啊。

可李清华，哎。

楚明云其实还准备了一身小衣服给卓宁湘，但现在也不敢拿出来了。

她只能叹着气，命人将其收好，留待明年给安儿穿吧。

晚上，卓胤之到正院给卓宁湘庆生，却又意外又不意外的看到了李清染。

甚至，李清华还着意安排，就让李清染坐在了卓胤之身边伺候他喝酒用饭。

因为是卓宁湘的生辰，卓胤之起初还能忍耐着，他甚至抱了卓宁湘一会儿，逗着有些怯懦的小姑娘叫父亲。

但再一次，李清染在李清华眼神的示意下犹犹豫豫往他身上倒来的时候，卓胤之彻底怒了。

他直接摔了筷子，起身就径直离开了正院。

李清华还未反应过来，人便已经走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被卓宁湘的哭声惊醒，李清华豁然起身，喊了一声“殿下”，眼泪也是不知不觉的掉了下来。

偏偏李清染还在一旁小声说道：“姐姐，我往殿下身上倒的时候他总推开我，他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何止是不喜欢她。

恐怕，卓胤之现在都不喜欢这院子里的任何一个人。

李清华大哭一场，抱着卓宁湘和卓宁嫣，只觉得她们娘三个凄惨无比。

另一边，喝了点酒的卓胤之借着那股酒劲儿，到了蓬莱院找楚明云絮絮叨叨说道：

“她从前不这样的……她过的那般惨，过去那么辛苦，却还温柔坚韧，还与孤说她以后要如何如何……”

“孤当时只觉得，那般的姑娘，实在可爱的紧。”

“可她现在完全不是那个样子……”

“孤，是太子，孤的女儿过生辰，竟也要被拿来做筏子，给个不知所谓的东西做台阶让她上位……”

“她轻贱湘儿，何尝不是在轻贱自己？”

“她这般，又与苏氏有什么不同？”

卓胤之絮絮叨叨，竟是越说越难过的样子：“孤不懂，人怎么会彻底变成另外一个模样？”

楚明云知道，他也并不是真的在问自己。

他只是需要这般说一说，说透心中的困惑和难过。

他不需要她给出答案，他只需要一个合格的听众。

楚明云将比她高大一圈的卓胤之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半晌，也只能是叹了口气。

为什么呢？

谁知道呢。

或许是苍天弄人，也或许……是命运吧。

卓胤之哭了个痛快，却苦了第二日去请安的楚明云。

她到正院的时间并不算晚，但进去请完安，却半晌没听到李清华叫起的声音。

疑惑的抬头，还未对上李清华的视线，楚明云便听到对方冷冰冰开口：“今日本宫这里的两个郡主都受寒生病，旁人知晓穿的素净一些，为郡主们祈福，怎就楚氏你还穿的花枝招展，打扮成这样是要给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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