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大门,在大院的中轴线上,依次是大堂、后堂、建筑高大巍峨。
再往后是司丞大人办公的官厅、内院和花园。
然后大堂两侧往后排:西面先是一个文书厅,这是六个文书官做事的地方。
文书厅往北是探事司、冰井务。
燕然走的这条路是东边,迎面先是军卒值班的职事房,再后面就是燕然的校尉官署了。
武德司宽敞巨大,庭院重重。
在燕然的记忆里,武德司所有的在编人员从下往上数,依次是:二百名军卒,就是听使唤的大头兵。
然后是六名校尉……就是燕然这个级别的了。
虽然是官府中的最底层,但燕然好歹也是个九品吏员,属于在编的干部。
按理说燕然这样的校尉,身边还应该有两个护卫。但武德司校尉的身边基本没有,都挂名吃了空饷了。
之后再上面是表奏司、正名贴司、专知官各二人,一共六个人……这就是那六名文书了。他们都是九品吏员,掌管文案,和燕然是平级。
然后再上面,是两个八品监事、两个从八品少监,其中一正一副分管探事司,就是查探官员民情的衙门。
另外两个监事和少监一正一副,管的是“冰井务”,掌管的是大内的储冰用冰事务……一听就不是个正经差使。
再往上,一个从七品主簿、一个七品司丞,司丞就是黄衮了。
这从上到下可谓等级森严,谁该给谁行礼、谁该听谁的,分得清清楚楚。
这就是俗称的“官大一级压死人”。
也被大宋官员称为:“官阶十八级,一级一重天!”
当燕然路过军卒的职事房时,居然听到里面传来骰子叮咚的脆响,还有大喊“卢!”的声音。
这是公然在当班时赌钱呢,看来这武德司上下,真是闲散惯了。
当他再往前走,从旁边一个门里忽然冒出个人。
“您是?”
这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干瘦汉子,他见到燕然身上也穿着和自己一样的官衣,惊讶地问了一句。
“本司校尉,您是?”燕然笑着反问了一句。
“本司校尉马六,”面前这个叫马六的,听了燕然的话就是一愣。
本司校尉?武德司有这么个人吗?他又打量了燕然一眼……
因为燕然是九品,按照大宋律穿得是青色官服、黑色官靴。
但一样的官服,穿在马六身上和燕然身上可不一样!
燕然的官服是簇新的绢纱,里面的白罗中单……也就是白色的丝绸里衣,雪白挺括地在官服领口露出一圈白边,显得这少年分外干净俊俏。
一看这仪表穿着,气度神态,此人就是不俗,马六犹豫了一下。
哦!想起来了!他就是那个一年多没见的燕然校尉!
……就在这时,只听“咣”的一声!
燕然身后不远的屋里,一扇门忽然倒进了院子里。
有两个人撞倒了房门,在院子里搂成一团,一边扭打一边还在相互大骂!
这是赌钱打起来了啊!
燕然有点好笑,他看了看马六。
马校尉好像根本没有上去管管的意思,于是燕然回身抽刀!
“唰”的一声宝刀出鞘,冷森森地光芒一闪!
前面滚在地上的两位,见一个穿官衣的提着刀走来,他们也不敢打骂了。
这俩人就这么保持着暧昧的姿势,一个躺躺一个骑骑地抱在一起,愣是一动没敢动!
燕然看这俩人一个魁梧彪悍,一个灵活矫健,他用刀拍了拍那个壮汉的脸。
“当值时不许赌钱吃酒,”燕然淡淡地说道:“更不许打骂互殴……认个错儿!”
“我错了!”
那壮汉在刀锋下倒是老实得狠:“小人不该赌钱打架!”
“这就对了,”燕然笑了笑。
他顺手从腰带里拿出个小银锭。昨天在银楼换的,正好是一两银子。
“大家都是兄弟,为俩钱儿好意思打成这样?不够丢人钱!这个赏你了!”
说着燕然就把那个银锭,顺手扔给了那个壮汉。
等那个壮汉起来,手捧着银锭正不知如何是好……要知道这一两银子,可是他两个月的饷钱!
北宋禁军按等级来分,一个月是五百到一千钱,这大汉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接到过这样的厚赏!
“小人也有错!”这时另外一个倒是灵活机敏,他见此情景在地上一翻身,顺势就跪下了。
只见他正色道:“相公说得对,我也知道错了!”
“呵……”燕然笑了笑,随手也丢给他一个银锭。
这瘦子一见,立刻眉开眼笑地道谢!
这种犯了错还能得赏钱的好事,他真是做梦都没梦到过!
“小人也错了!”
这时猝不及防,从屋里又“呼啦”一声涌出了十来个人!
他们一个个大敞着怀,歪带着帽子,一看就是刚刚赌钱那帮人。
见到还有这种美事,他们一个个全都跑出来,向燕然认错来了!
看到这些人“哗”地跪倒了一片,还满脸期待地把手捧起来,都准备接赏钱了……燕然笑了笑。
他拿着刀上去,寒光闪闪的刀尖挑起了一个军卒的下巴:
“之前第一个认错的,我赏他是因为他够老实……第二个我赏他,是因为他够机灵。”
燕然冷冷的说道:“你们这些后面再出来认错的,就是把我当傻子了……我特么很像冤大头吗?”
“还想找我要赏钱?一人一顿板子要不要?”
“不要……”
“滚!”
燕然这句话一出,吓得这帮兵痞连滚带爬,往外就跑!
这时他们的心都哆嗦了……心说这位校尉怎么能把我们的心思,说得丝毫不差?就好像我们把心事说出来了一样!
这时燕然回过身,礼貌地冲着校尉马六点了点头,径直向着黄衮的官厅去了。
马六等燕然一过去,立刻就变了脸。
呸!什么东西!钱多得没处花了是不是?
这么多银钱干什么不好?拿来白扔!
看到燕然走远,马六朝他离去的方向吐了口唾沫,这才不屑地转身而去。
等大家都走了,那个大汉手捻着银子,喜滋滋地也要回去。
可他却发现那个瘦子,还看着年轻校尉离去的方向,站那儿一动没动。
“阿佑!”大汉喊了一声那个精壮汉子:“这回有钱了,还不接着耍去?”
“要去你去,”那个阿佑想了想道:“我等那个校尉回来。”
“为啥啊?你等他作甚?”壮汉挠了挠头,唰唰地往下掉头皮……
“你呀!你就是个实心儿的棒槌!”阿佑看左右没人,这才轻声说道:
“你没看见?那年轻校尉在人心世故上,一眼都能看到咱五脏六腑里去!”
“他今天第一回来,就是先立德再立威。你看他收拢人心、威服下属的手段,使出来就跟玩儿似的!”
“他虽然年轻,可绝对是个人物,也就马六这样的二货看不明白!”
“我知道你听不懂,那我换个说法……你长这么大,见过这么大块的银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