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家院子里的黑衣人到别处去杀人,我才从房上跳下来。”
“当时我父亲已经死了,母亲还剩下一口气,妹妹的脑浆涂满了院墙。”
“我娘把自己胸前的鲜血,抹在我脖子上,用眼神示意我躺在地上装死!”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我母亲的双眼……”
当苏信讲出这些事的时候,他的声音很淡漠,并没有流露出仇恨刻骨的神态。
可他说的话,却每一句都刺痛了大家的心,沈红袖姑娘慢慢地垂下了头。
就在不久前,姑娘还在心里纠结一件事。
苏信既然承认了他是本案的凶犯,自己身为捕快,要不要将苏信缉拿归案?
但是现在,她已经明白了苏信这么做的原因了。
这些贼不管死得多惨,都是他们自找的!
……
“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过来把我全家的尸体扔在马车上,一直把我们拉到了山神庙门口。”
苏信接着讲道:“他们把死尸抬进庙里,快要轮到我的时候,我害怕极了!”
“就在这时,我突然看到一个人。”
“他身上穿着铁甲,趁着四周无人,一刀就把自己的同伴,砍死在我眼前!”
“这个人就是叫街狗程疯子,当时的情形,和燕校尉推测的一模一样!”
苏信说道:“程疯子为了布置出一个同伴潜逃出去的假象,趁着周围没人,杀了那个同伴,然后扛起同伴尸体就往庙里送。”
“当然,这些都是我长大以后,才慢慢想明白的。当时我只顾着害怕,哪里懂得这些?”
苏信叹了口气:“当我看到程疯子走进庙里,连忙从马车上爬下来。”
“在大殿门口那里,有个功德箱,下面是砖砌的基座。”
“我知道基座里头是空的,我和小伙伴捉迷藏的时候躲进去过,还在里面捡到过一个铜钱……所以记得很清楚!”
“当时我拼命挤到里边,还没来得及把砖头摆放整齐……下一批尸体又送到了。”
“我透过砖缝,看到一车车的死尸运到庙里,每一具死尸的脸,我都是熟悉之极,又狰狞得难以形容!”
“哪里有和我一起玩耍的伙伴,有给过我枣子的隔壁阿姨,有我帮忙带过的表弟……”
“他们全都满脸是血,瞪圆了双眼,一个个在我眼前经过,消失在庙里!”
“我看到一个很俊美的中年人,他是那些黑衣人的首领,他笑得很开心,大家都叫他哥哥……”
“还有一个相貌威严的老者,他身边的人,都叫他将军。”
“我看到程疯子走进庙里,坐在将军的对面和他谈判。”
“当程疯子带着那些穿铠甲的人离开时,那十几个人个个喜笑颜开,他们身上背着包裹里,塞满了雪白的银锭!”
“我看到一个个沉重的箱子被搬进庙里,就和我那些相亲父老的尸体一样,被那间山神庙吞噬进去!”
苏信淡淡地说道:“后来周围没了动静,我依然不敢出来,我又渴又饿,直到昏过去。”
“在梦里,我爹还在教我认字,我娘让我别淘气,我妹妹伸出手,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要我抱她去抓蝴蝶……”
“她们所有的人,都变成了一具具尸体!一个一个满脸是血,从我眼前抬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后来我终于走出了村子。”
“我不敢和人说话,不敢待在人多的地方,捡到什么吃什么……”
“直到有一天,我快要饿死的时候,被一个姓苏的名医救下来。”
“他发现我识字,就让我做他的小厮,后来因为他没有儿子,就认了我做干儿子。”
“干爹给我起名交苏信,问我将来要干什么。我说我想学武功,要拜最厉害的人为师!”
“于是干爹把我送进御拳馆,让大宗师周侗做了我师父。不知从什么开始,我心里打定了一个主意……”
“我要找到那些杀人的家伙,一刀一刀切碎了他们,把所有的痛苦和哀嚎,都还给他们!”
“所以你还觉得,我是天才吗?”
说到这里时,苏信抬头看了看燕然。
“我其实笨得很……父亲教我认字的时候说过,我这种资质,一辈子也别想考上秀才。”
“可是自从我打定了主意,我这一生,就只做这一件事!”
“我学习医术,自己炼制毒药,我习练武功,让自己越来越强!”
“我停不下来,也没法偷懒,只要稍一松懈,我就看到我父亲和母亲、妹妹和乡亲。”
“他们笑着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就层层叠叠,人山人海的把我围在一起!”
“这六年来,我没法睡懒觉,不曾喝醉过一次,我没法看那些姑娘,就连梦里都在拼命练习!”
“就在两年前,我终于找到了那个人。禁军统领,殿前副都指挥使王廉……我叫他将军!”
“我拜入他的门下,拼命为他办事,我不求钱财,不为升官,只为获取他的信任!”
“就这样,我一点一点把当年罪案的真相,像碎片一样慢慢拼凑起来。”
“然后,我找到了第一个目标……那个程疯子。”
“他当时可没疯,是我抓住他之后,日夜折磨他,硬生生把他逼疯的。”
“他原本在汴京城里做了个富家翁,日子悠哉悠哉,过得好不快活。可是落到我手里没多久,就被我折磨成了你们看到的样子。”
“程疯子,把所有的事全都说了。”
“他是手刀营那十六个叛徒中的首领,其实原本是十七个,被他杀了一个,只有他知道那些叛徒,都住在哪里。”
“就这样我通过程疯子,找到了赵洪筹、找到了王虎、一个一个找到了所有的叛徒。”
“我在程疯子嘴里,问出了那个大家都叫哥哥的山大王,他是淮西巨寇王庆。”
“我知道了那次官银劫案中所有的细节,然后我精心策划,开始复仇!”
“我把那些手刀营的叛徒全都杀了,我知道这样会让王庆和王廉两伙人相互猜忌。”
“我折磨那些当年的凶徒,一边揭开他们的头盖骨一边告诉他们,我是卧虎台的冤魂!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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