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元雨馨安全送到家,林菀欣这才折返,索性不急着回林家,而是去了东大街的铺子那儿,到隔壁茶楼与许纯之坐下喝一杯茶。
茶香袅袅,水雾缭绕,在安静的包厢里唯有茶壶倾倒的水声,对面而坐的两人俱都静静地品茗。
好一会儿,许纯之道:“你很喜欢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林菀欣抬眼看了看他:“怎么会?不是有青雉在吗?”
许纯之看着她笑得弯弯的眼线,略带冷锐的眉眼也不由得柔和下来:“我不见得能一直都在。”
“嗯……”林菀欣歪了歪头,“那以后我会注意的。”
许纯之凝视着林菀欣,有时候他觉得,林四小姐离他极近,但有时候又恍然发现,其实她离得很远。
其实他本不该在意这些事,他要做的事太多太多,儿女情长哪里是他这个时候该做的?但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渐渐将这个姑娘放在心中。
她总是会做出人意料的事,总喜欢在自己柔嫩的肩膀上承担太多东西。让人看着,忍不住想要帮她一把,然后朝她伸出的手越来越多,就发现自己收不回来了。
“你和元家的婚事……”许纯之顿了顿,终究将缠绕在心间的话问了出来。
林菀欣心中倏地一跳,没来由的有些心慌,快速道:“唔,其实八字没一撇的事,不见得能成,估计成不了,元家夫人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受制于人……总之,就是……”
林菀欣下意识有些急,可她自诩向来都算得上冷静淡然,可为什么突然心跳加快,她在担忧?心慌?可是慌什么?她怕许纯之误会?
见林菀欣一瞬间有些慌乱,许纯之的眼里浮现笑意:“你不准备答应这件婚事?”
林菀欣一噎,看着许纯之,问道:“青雉很在意这个?”
这次换到许纯之怔愣,目光下意识移开,脸上不由发烧,耳朵有些红,他轻咳一声:“元三公子,并非良配……”
“那谁是我的良配呢?”林菀欣看着他问道。
许纯之一滞,这个问题,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可胸中却有一股莫名冲动,在这股冲动驱使下,他忽然抬首,认真道:“你看我如何?……”
太傅府。
一间古色古香、充满书香气息的雅致屋内,张君弘幽幽转醒。
起初,他还有些许头晕脑胀,在想起之前发生什么后,猛地坐了起来。
他竟然……?
之前在百花园中发生的一幕幕瞬间划过脑海,最后停留在他将林四小姐压在身下轻.薄的那一幕。
他怎么会?……
张君弘只觉浑身血液瞬间上涌,一张脸通红,两手握成拳放在膝盖上,虽是正襟危坐,但浑身隐隐的颤抖却出卖了他此刻不平静的内心。
下意识的,他回想起唇上少女肌肤的触感,却是猛地精神一震,立刻大步走了出去。
“少爷?”守在外间的书童看见他,立即关切地迎上了去。
“别跟过来。”张君弘冷冷抛下命令,大步来到院落当中。
院子里凉风习习,好一会儿,那股燥.热终于散去,张君弘闭上的双眼睁开,眼中的慌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如从前的冷漠自矜。
最终,他勾起唇角,目中的冰冷化作一泓秋水,温和飘荡。
林四小姐,确实很美……
世人爱美,他亦不能免俗。但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比美色更为重要的东西。他不会被其迷惑。
深吸一口气,吐出,林苏卉……张君弘的目光骤然冰冷,同样是林家小姐,真是天差地别。
“格竹。”他唤来书童,“讲一讲,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
林家。
林菀欣回来时,正好瞧见林苏卉与林淑真在门前下车,二人的关系明显比出门前要糟糕许多。
见林菀欣出现,林苏卉瞪她一眼,却没再继续挑衅,而是匆匆进了门。
林淑真却对林菀欣笑道:“四妹妹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林菀欣道:“去铺子里看了看。”
林淑真认真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太明白如今的林菀欣,只不过从山中来到帝都,一个人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改变那么多吗?但林菀欣的转变又是实实在在的,她不再和寻常姑娘一样急切地想找个如意郎君,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出门抛头露面,企图赚更多钱财。
林淑真原以为林菀欣处心积虑获得县主的称号是为了待价而沽,嫁得更好,但现在看来,她或许真的不太一样。但她恐怕还不知道,时间不等人,女人的青春就那么短暂的几年,不抓紧时间嫁个好夫君,即便家财万贯,最后恐怕也是为他人作嫁衣。
可林菀欣如今乐意“犯糊涂”,这不是正好么?
林淑真亲近一笑:“四妹妹为了林家真是辛苦了,可有些人不仅不懂你的付出,还处心积虑地破坏林家声誉,作为姐姐,我也很忧虑。”
林菀欣目光一动,这是在说林苏卉了。以往林淑真从不会轻易对她示好,看来今天林苏卉的言行真的惹恼了林淑真,又或者,他们之间出现了无法逾越的利益冲突。而那个焦点,恐怕就是张君弘。
“大姐严重了。”林菀欣笑道,“菀欣虽是为家族,也更是为自己,所选的路与大姐和二姐不同,恐怕无法给出太多有价值的参考意见。至于破坏林家声誉者,自然会遭受族中惩罚,祖父向来为人公正,必不会姑息。”
林淑真目光一闪,这是在说有事别来麻烦她,去找祖父出头。
“四妹妹说得有理,但我们姐妹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该相互照应才是。”
“这是自然。”二人相视一笑,一同进了家门。
参加完宴会,林菀欣又回到日常工作中。
只是这一次,不仅是她和大舅李华霖布局帝都的商业,连元雨馨和元桓琅也参与进来,美名其曰“跟着练手”。
自从元雨馨上次听了林菀欣那份“女子也该潇洒走一生”的言论,她也琢磨着将元家产业扩大经营,只不过她打架练功虽是一把好手,但商业这块的敏锐度却远不及元桓琅,本着一石二鸟之计,她将元桓琅也拉了进来。
好在元桓琅对林菀欣广开连锁店的商业模式也十分感兴趣,尤其是“德仁堂”这间药铺在帝都连开三家都十分红火,既然林菀欣有意将药铺南移,他也有兴趣替其铺路。
纨绔归纨绔,但若论起人脉来,比之李华霖,他绝对不遑多让。
有趣的是,听到这一消息后,许纯之派了一小队龙鸣卫跟在林菀欣身边打下手,说是也要入一份股去开拓江南市场。
如此忙碌了两三个月,林菀欣虽然人还未去江南,但是江南淮州的铺子在柳向泉与一众龙鸣卫奔赴江南操持下,依旧是开了起来,不仅如此,柳向泉还来信说在江南也新收了几个徒弟,龙鸣卫也不时递回一些有关江南的消息。
令人在意的是,柳向泉虽然递了名帖拜见江南首富李福全,却一直吃了闭门羹。龙鸣卫也传来消息说李府内有重重高手,不利于硬闯。
林菀欣回信让他们不要打草惊蛇,打算来年开春后也亲自去一趟南方,毕竟,她还是皇上亲封的乾单县主,至今连封地都没去过呢。
这期间,林菀欣也曾委托爹爹林敬智带着信物去找元大将军,表明了推脱之意,岂料元大将军拒不接受,说要让两个孩子再合作相处一段时间,将军夫人那边由他说通。
元大将军如此诚意拳拳,林敬智一时间难以拒绝,不仅如此,在与元大将军多次打交道后,逐渐认为元家是个不错的选择,反倒回来劝说林菀欣。
林菀欣则以年后再议为由,将事情拖了下去。
元家。
将军夫人庄氏一脸喜悦又肉痛地清点着聘礼单子,身边是心早就飞出去却被她娘强行拽住的元雨馨,闷头闷脑跟着看单子。
“行了,娘,您再看也看不出一朵花来,差不多得了,我要出门了。”元雨馨飞快起身。
“站住。”庄氏抬头觑了她一眼,“又想去林菀欣?”
“当然,女儿最近忙得很,连练剑的时间都少了。”
“练剑练剑,你说说你,都是姑娘家,怎么就一点也没人家陈掌院的孙女来得像样?看看人家陈姑娘,知书达理,温文尔雅,不仅模样不错又有气度……”
“停停!打住!真是受不了了,娘你还让不让人活了?自从您敲定了陈掌院的孙女和大哥的婚事后,陈姑娘一天要被你提八百次,是是,你家闺女哪哪都不好,哪哪都比不上人家,您看着我就心里烦,我走还不成吗?”
“哎哟——”庄氏瞥一眼嘟嘴的元雨馨,“还挂起油瓶来了?见贤思齐懂吗?娘这一天天的耳提命面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能嫁个好夫君,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小没良心。”
见元雨馨半分没听进去只想往外溜,庄氏又道:“站住!话没说完呢,你这孩子,对待长辈就这态度?以后还怎么去夫家跟婆婆妯娌相处,说你两句还不行了?”
不等元雨馨反驳,厅外传来一声朗笑:“又是什么事,要说我们雨馨?你啊你,成天嘴皮子不闲着,就不能消停会儿?”
“爹!”元雨馨立马飞扑上去。
“哈哈,乖。”元焕良伸手摸了摸元雨馨的脑袋,朝她眨眨眼,“行了,去玩吧。”
“谢谢爹!”元雨馨一溜烟跑不见。
“哎——”庄氏脸上顿时不悦,连带看元焕良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哼,你就知道宠闺女,她都被你宠得无法无天了,以后嫁不出去可好?”
“哈哈!”元焕良又是大笑,“放心,我军中儿郎千千万,难道还替雨馨挑不出个夫君?”
“嘁。什么眼光?”庄氏撇嘴,满是不屑。
元焕良目光一定:“为了孩子好的眼光。”
庄氏登时听着不顺耳:“什么意思?难不成我就不为孩子好?合着你觉得我都害他们是吧?就因为我不同意桓琅和林菀欣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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