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
“你说什么?他死了?”京兆尹宋承德一脸凝重,没想到前脚在朝堂上他对皇帝说犯人还在审讯,后脚回到京兆府就听说张朝胜的死讯,怎么会这么快?
“他怎么死的?”京兆尹问道。
“被毒死的。”司法参军梁永吉道。
“毒死?”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手?什么人能有这本事?
下意识的,京兆尹脑海中浮现起黑炎军与龙鸣卫的身影,不,不单是黑炎军与龙鸣卫有实力,或许是幕后黑手杀人灭口。
但有没有可能,是黑炎军的人动的手呢?这样至少可以彻底将罪名坐实在张朝胜的身上,让他无法再攀咬其他人。
黑炎军军营。
“哦?张朝胜死了?”许纯之微微沉默。
他身边一名亲卫立即不平道:“就知道不能将人交给京兆府,一点防护措施都没有,竟然让人堂而皇之毒杀了张朝胜,真是便宜死那家伙了,要是落在咱们手里,非得……”
“任平。”许纯之开口。
“在!”那亲卫立即应声,面上狰狞之色顿收,恭谨道,“大人请吩咐。”
“以后收敛点,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已不是乱世了。”许纯之平静地道。
“……是!”任平领命。对他们这群人来说,战场,才是唯一的护身符。和平盛世,便是要收起獠牙的时候。
许纯之:“传令下去,重整黑炎军及龙鸣卫。”现在时间应该还不算晚,孙嘉禄这件事也不可能真的能动摇黑炎军与龙鸣卫,但是这挥之不去的不安感,又是怎么回事?
或许……他应该再去见见宁向东。
刑部大牢。
许纯之带着亲卫,跟在刑部尚书秦泰勉及户部侍郎元桓琅的身边。
秦泰勉与元桓琅相谈甚欢,毕竟两人都是旧朝降臣,相互也算得上旧识,昔年元桓琅作为帝都有名的纨绔,面对任何场面都驾轻就熟,不认识他的人也极少。
如此一来,许纯之走在后面就显得无人理会,不过他也并不在意。
来到关押宁向东的牢房外,刑部尚书秦泰勉道:“那就不打扰二位了。”
“等等。秦大人既然都陪着到这来了,不妨再多陪一会儿。”许纯之阻拦道。
方才原本秦泰勉打算命人带这二人来大牢探访,也是许纯之开口要求他亲自引领,元桓琅拉着他半推半就才过来,这会儿还要阻拦他去路……莫非这两人是知道了什么?应该不可能……
“许大将军,下官虽不如许大将军身兼二职、深得皇上信任,却也是深沐皇恩,繁杂之事颇多……”秦泰勉不悦道。
“无妨,虽不知元大人过来所为何事,本将军却只是问几句话就走。秦大人稍待,我与您一同出去。”许纯之笑了笑。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秦泰勉虽不愿多呆却也只能再等等。
“我来自然是为了淮州之事,但说来也是巧,许大将军竟然也在这个时候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许大将军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元桓琅笑眯眯道。
许纯之看了看他,笑道:“这应该是个巧合,否则城防军的实力就远不止表现出来的那样了。”
二人对视一眼,没再多说。
“呵呵呵……”大牢中忽然传来一阵低笑。
“宁大人,别来无恙。”许纯之笑道。
宁向东五十多岁的年纪,高大的身形因为多日受刑而显得佝偻,但铮铮铁骨与沉凝的气势却一如从前,多日的磨难也让之分毫未减。
“呵,好一个别来无恙!”曾经在淮州,宁向东曾与许纯之擦身而过,当时他就觉得此人非同一般,淮州许久未见过如此人物,只可惜当时并不清楚许纯之的身份,若是当时他知道,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了,少主人也绝不会死!
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件事想告诉你。”宁向东嘶哑的嗓音道。
许纯之:“哦?”虽说他本来就想跟宁向东确认一件事,但没想到宁向东还有话要对他说?
“说吧。”许纯之。
“呵呵……”宁向东低沉一笑,“既然是秘密,就不足为外人听了。”
“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回避……”秦泰勉刚一开口,许纯之就伸手阻拦,“不必了,大丈夫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宁大人如今成为阶下囚,依旧不改初心,令许某佩服,既然如此,不妨直接说出来。”
“……”宁向东微微沉默,阴冷的目光盯住许纯之,腹内突然鼓胀了一下。
“这不太好吧?”秦泰勉尴尬一笑,“既是宁大人与许大将军的秘密……”
“等一下!”元桓琅突然出声,眉头皱起,“你这老头……这种脸色……该不会已经中毒了吧?”他曾向林菀欣请教过中毒的各种症状,有些毒药虽然发作得慢,起初不明显,但其实也有迹可循。
元桓琅这么一说,秦泰勉眼角顿时突跳,许纯之双眸一眯,却是让开了一步:“既然是刑部的大牢,就交由刑部尚书来判断了。”
这臭小子!还真谨慎……秦泰勉目中煞气闪过,却是笑道:“这说的哪里话?这可是刑部大牢,他身上的东西早就搜查过多遍,怎么可能会中毒?”
然而,宁向东的脸色却迅速衰败了下去。
许纯之面色一变:“来人!将大夫请来!”
“什么?请大夫?不用这么麻烦,弄得好像真的似的……”秦泰勉笑着转向宁向东,却在看清他模样的瞬间,笑容凝固。
方才还一脸沉凝气势的宁向东,此刻盘腿在地,口吐鲜血,他消瘦的身形中,不断溢出黑色血液,仿佛要将浑身血液流尽。
“这……怎么会……”秦泰勉一脸震惊,“来人……快来人!把门打开,救人!”
与惊慌的秦泰勉与匆忙开门的狱卒不同,许纯之与元桓琅反而都纷纷后退一步,相互对视一眼,反倒觉得今天对方在场并不是件坏事,这事不管是他们谁,假如单独来见宁向东,恐怕都洗不清暗杀他的嫌疑。
到底是谁对宁向东下手?
会与对孙嘉禄下手的是同一拨人吗?
可是……他今天之所以会来,不正是怀疑对方会是宁向东的手下吗?许纯之有些迷惑,若是如此,对方不应该会暗杀他才对。
可现实却偏偏……还是说,这是宁向东自己设计的苦肉计?
“呵呵……太可惜了……”宁向东再度嘶哑地笑出声,“不能将你一起……拖入死亡……但不会多久了,我会在地狱等着你……许!纯!……”
宁向东嘶哑的咆哮戛然而止,双眼骤然突出,再无声息。
“……”许纯之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微微叹息道,“你的忠心值得嘉奖,只可惜,你效忠错了对象。”
“你……还不快点!”秦泰勉着急催促道。
等狱卒哆哆嗦嗦、好不容易打开牢门,大夫进去查看时,宁向东已然死亡。
“这……”秦泰勉面色阴沉,人在他的牢房中死了,还当着他的面不明不白的死了,这混账老头,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个时候死!
“看来我真是来晚一步。”看着淮州系最重要的官员死在眼前,元桓琅也有莫名的遗憾。只是,为什么偏偏选择了这个时候呢?
“走吧。”许纯之开口道,“看来秦尚书要开始准备明日的奏折了。”
“……”秦泰勉略带忌惮地看了看眼前被称为战场“煞神”的男人,岂止是战场煞神,根本就是活动的灾祸啊。“那就恕下官不多送了。”
与元桓琅一道出了刑部大牢,守候在外的龙鸣卫立即上前汇报。
“张朝胜死了?”许纯之微微沉默。奇怪……事态发展的太奇怪了……到底有谁在背后操控?用这种一步步消耗对手的做法?跟从前尹霆尧的手法太不一样了,还是说……新的敌人?
“张朝胜也死了?”元桓琅十分意外,“哼,看来你真是树敌不少啊。”元桓琅略带嘲讽道。
“……彼此彼此。”许纯之。
“??”元桓琅有点疑惑,彼此彼此?这混小子没搞错吧?他们俩是一个级别吗?虽然不愿意承认……
见元桓琅没明白,许纯之自认好心地提醒道:“在淮州一事上,你的敌人不比我少,若是轻敌,可是会酿成大祸的。”
“好自为之吧。”扔下这句话,许纯之带人离开。
第二天朝堂上,谁也没料到的是,不仅刑部尚书秦泰勉和京兆尹宋承德纷纷上.书牢中重犯中毒死亡,黑炎军麾下秦雁起还上.书皇帝,奏明孙嘉禄案的真正原委,暗中杀人者,正是宁向东派出去的淮州死士!
如今宁向东已死,死士已除,淮州一脉终于断绝,以后再不会危害朝廷。
听到秦雁起的汇报,官员一片哗然,就连许纯之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皇上竟然专门派遣秦雁起私下里查案?那小子……什么时候走了皇上的路子?
竟还给他“办成了”这样的大案……
对此,皇帝十分满意,下令封赏秦雁起为正三品“云麾大将军”!
不久后,宮里传来了新的消息。
选秀大典结束,各家各户的姑娘被留用的,都分封了不同的品级。
林家去参选的长房嫡女林淑真也被留用赐封,成为七品才人。
当消息传入林菀欣耳朵里时:“是么?还真给她做到了……”她轻轻一笑,放下手中的书卷,“希望她真能安于此道,只是,会如我所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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