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独孤予发现上方射下的箭羽不是那么密集了,有人绕到了那些弓箭手的身后,手起刀落,完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当箭矢不再落下的时候,全身紧绷的神经猛然放松的独孤予,差点从囚车上摔下来。
他想要用手中的剑撑着,结果长剑却直接脱手而出掉在了地上。
“王爷……”
“我没事,救秦大人。”
凌景瑜真的是在秦尚书的囚车上很废了一番心血,上面每一根木头都是紧紧的包裹着厚重的铁皮的。
此时,囚车上的那一层铁壳子上已经布满了被刀剑砍过的痕迹。
没有了弓箭手的压力,独孤予手下一个士兵突然窜到囚车下,紧接着囚车底部陷落,连着秦尚书一起掉到了地上。
几人合力将囚车推翻,才终于把秦尚书给弄了出来。
晋飞昂此时已经赶了过来,一剑劈开了秦尚书脖子上的枷锁,看到他腿上的箭,眉头紧锁。
“王爷,其他人已经在往城外赶了,我们走。”
晋飞昂想要按计划跟独孤予一起赶紧撤退的时候,才发现他家王爷此时的状况非常不好。
他心里一惊,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吩咐手下的人,“立刻带秦尚书出城,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许耽搁!”
“是!”
一人背起秦尚书,剩下一些受伤较轻,还有战斗力的自觉护了过来,将他们围在了中间。
而独孤予对这样的安排显然还不满意,“晋飞昂,你亲自护送秦大人出城。”
“可是王爷您……”
“立刻!”
“是!”
晋飞昂不能违背独孤予的命令,便亲自指了几个人交代他们务必保护好王爷,才护着秦尚书,继续杀出重围。
在独孤予的周围,满地密密麻麻的都是箭,捡起来能装满十几个麻袋。
长时间高强度的动作,就是台机器也会金属疲劳呢,别说他还只是一个带伤的血肉之躯。
独孤予放松下来之后,右手就一直抖个不停,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他几次想把剑捡起来,却根本就握不住。
手下人见此情景,自然是心急如焚,“王爷您受伤了,必须马上治疗!”
此时,另一个焰灱军士兵一边击退围过来的人马,一边道,“囚车刚才就路过一家药铺,我们先带王爷过去。”
独孤予被手下护着,到了那家药铺,此时这里早已经是一片狼藉,老板、伙计什么的也早就逃命去了。
不过没人不要紧,这里的药品什么的,还是很齐全的,而且对于伤药,他们还是很熟悉的。
在独孤予坚定的护着囚车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人发现他有什么不妥。
他就像是一尊永远不会倒下的神灵一样,他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可是,当他们将王爷放到病床上,刚解开他的衣领,看到他肩上的伤痕,此时才恍然发现,原来他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流了这么多的血。
对此,独孤予依旧是一脸冰冷没有任何情绪,似乎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疼。
“撒些止血的药粉随便包扎一下就是了,现在没有时间浪费!”
他们进来的时候,是有很多人看到了的,此时门外正打的如火如荼,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包围。
此时,冲上来围杀他的人,绝对比追着秦尚书而去的人要多得多。
独孤予不愿意跟秦尚书一起走,也是因为如此,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在凌景瑜心目中,虽然他和秦家人都是必死无疑的,但是这里也有个轻重缓急,有个先后顺序。
而这个顺序上,他要比秦尚书靠前的多。
凌景瑜会把火力集中在他身上,他要是跟着秦尚书,只会大大增加他的危险,两人分开,分散了凌景瑜的兵力和注意力,秦尚书能够顺利出城的几率将会大大增加。
给独孤予疗伤的人名叫何明,是焰灱军中的一个中队长,也是晋飞昂刚才特别指定一定要保护好王爷的人。
他见独孤予如此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心里又着急又担心,情急之下,竟是以下犯上的点了独孤予的穴道。
“属下也是万不得已,等王爷伤好之后,属下愿负荆请罪,任凭王爷处置!”
他这样大胆的举动,让周围保护独孤予的手下都愣了一下,最后,愣是没有一个人吭声。
而何明,也顺便点了独孤予周身几处大穴,帮他止血。
看了看王爷即使被点了穴道,依旧会不住颤抖的右手,何明更加坚定了自己做的是对的。
然后吩咐手下,“楚萧和楚霖留下帮忙,其他人出去守着,我要把王爷肩上的箭头挖出来,不要让人进来打扰!”
“是!”
要是平时,独孤予是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被人给点住的,就算是真的被点了穴道,也早就自行冲开了。
可是今天,他竟是提不起半分力气,他已经透支的太严重了。
楚萧和楚霖两兄弟快速的找到了烈酒和伤药,甚至还有缝合伤口的针线,可是,他们没有找到麻药。
何明的手抖了抖,最终看着独孤予道,“王爷,您忍一忍。”
他用烈酒给独孤予身上的伤口和所有的工具都消了毒,然后用匕首割开独孤予左肩的伤口。
那根断到肉里的箭头,因为独孤予伤后的不停动作已经往里钻了很深,而且还磨烂了很大一块的血肉。
独孤予流了很多的血,此时脸色已经逐渐变得苍白,甚至闭上了眼睛。
楚家兄弟实在不忍看,干脆扭过了头,何明一个七尺男儿都忍不住红了眼,但还是利落的下了刀,将箭头和被箭头搅碎的皮肉都给挖了出来。
他们可没忘,王爷身上现在没有用任何的麻药来缓解疼痛,这挖箭割肉之苦他是生受了的……
何明的动作非常的迅速,缝合之后仔细的上了药,然后用纱布小心的包好。
他准备再检查王爷身上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伤,毕竟,以王爷身上衣服的破败程度来看,他此时应该已经是个筛子了才对,绝对不止是肩膀。
可是当他准备把独孤予的衣服脱下来仔细检查的时候,独孤予却突然睁眼,冷声命令,“解开我的穴道。”
“王爷……”
“我没事了,现在不是养伤的时候!”
何明扭头看了一眼外面的状况,弟兄们不是铜墙铁骨,每时每刻都有人受伤,甚至死去。而且他们多在这里待一分就多一分的危险,搞不好最后会被人来个瓮中捉鳖。
“是!”
何明最终选择听话的解开了独孤予的穴道,顺便还拿了些伤药系了个包袱背在身上,等他们成功出城,弟兄们肯定有用得着的。
独孤予刚才闭着眼睛,除了休息,也想了很多,他在想秦尚书刚才对自己说的话,他那样的语气,分明就是在交代后事。
他知道今天他们的营救行动不可能那么失败的全军覆没,可是秦尚书依旧是那么坚定的认为,他们秦家人是活不了多久的。
为什么?因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只要凌景瑜一天还是皇帝,秦家满门和他武凌王府之人就是名副其实的乱臣贼子,他们将一辈子遭到通缉,一辈子被追杀。
这天下之大,根本就没有他们的安身之处,即使今天被救走,以后也只能提心吊胆永无宁日!
秦尚书知道,他们躲不过的,即使躲过了今天,也终有一天会躲不过。
多以他才会说,以后不让独孤予管秦家的事了,他能救秦家一回,难道还要救第二回、第三回?
所以他才会让独孤予带走秦青谣,说什么游山玩水,周游天下,分明就是居无定所、四处逃亡!
所以,秦尚书才会怕连累秦青桑,才会说秦青谣和秦青桑以后就是彼此唯一的血脉亲人了。
独孤予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他还不能走。
他不可能让秦青谣一辈子躲躲藏藏见不得人,也不可能让她一辈子活在家破人亡而自己却独自苟活的痛苦和自责里。
所以,如果要救秦家,凌景瑜必须死!
独孤予看了看身边的手下,“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立刻出城,去跟晋统领汇合!”
“那王爷您呢?”
“我还有事要做。”
焰灱军今天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们已经是秦岳林的人了,不必再跟着他。
他现在要做的,可是弑君,这是真正的大逆不道,诛十族都不为过的滔天大罪。
而且,这是他自己私人的决定,他自己的事,他不想带着这群兄弟一起冒险。
何明几乎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属下愿追随王爷左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楚家两兄弟也跪在了地上,“属下愿追随王爷!”
独孤予蹙着眉,一脸严肃且不近人情,可是还没开口说什么,何明已经先开了口。
“王爷,我等追随王爷至今,绝没有贪生怕死之辈,今天不管您说什么,我们都不可能丢下您独自离开,否则的话,便是成功与晋统领汇合,我们也无颜给弟兄们交代。”
说完又加了一句,“今日便是秦将军在此,也绝对不会允许我等丢下王爷独子逃命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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