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乐安郡主艰涩地开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她所有的筹码都摆上来了。但燕述白和宋九兮并不需要,那她这些筹码,就毫无用处。
她娇艳的面容像是霜打的茄子,透着一股无力和绝望。
宋九兮扫了一眼浮翠,浮翠走上前将乐安郡主扶了起来。
浮翠对这个想破坏将军和夫人感情的郡主,没有一点好感,若不是碍于夫人的吩咐,她才不会扶她起来呢。
宋九兮和燕述白两人若无其事地喝茶,乐安郡主如坐针扎,她极力想着自己还能怎么说服燕述白和宋九兮,但她发现从她进来开始,所有的节奏都掌握在这夫妻俩手上。
燕述白已经将她调查的清清楚楚的了,她一点反转的机会都没有。
这时段昶走进来禀报:“将军夫人,府外有人求见,说是乐安郡主的故人。”
宋九兮和燕述白对视一眼,夫妻俩刚才一唱一和,这才将乐安郡主真正的底牌炸了出来。
燕述白道:“请进来吧。”
乐安郡主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猛地站起来想往门外跑,屋里没有人拦她,但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忽然停住了脚步。
门外走进来一名身量颇高的男子,他一身黑衣,脸上还带着帷帽,将他的面目遮掩得干干净净。
乐安惊惶地看着他:“你来干什么?!你赶紧走,走啊,我不想见到你。”
乐安郡主伸手去推男子,男子却一动不动,随后无奈叹了一声将乐安郡主的手拉了下来。
他走到屋子正中间,将头上的帷帽摘了下来,露出一张沉静斯文的脸。
男子沉声行礼:“东宫僚属周放宴拜见明将军,明夫人。”
乐安郡主脸色一瞬间煞白,呆呆地看着他。
周放宴低着头弯着腰一动不动,从上而下的审视目光让他额头出了冷汗,直到燕述白说:“周大人稀客,奉茶。”
周放宴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浮翠立马将热茶奉上。
乐安郡主坐在周放宴身边,沉默着一句话都没说。
燕述白道:“周大人怎么来我明府了?是太子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面对燕述白,周放宴不敢打话语机锋,直接说:“我为乐安郡主而来,太子并不知晓。”
他带着帷帽避开人群来到明府,就是为了不让东宫的人发现。一旦太子发现,或者说让太子发现他找寻了好几天的乐安郡主,他周放宴一直是知道在哪里的,那他这颗脑袋也不想要了。
燕述白道:“太子今日回京里,想必周大人早就知道消息了。”
“是。”周放宴应下,看了一眼乐安郡主才说,“我也知道乐安郡主等不住了,肯定会找上明将军的。”
燕述白笑了一声,目光带着审视,“据本将军所知,从十年前周大人三甲及第后,就一直在户部。这十年过去了,周大人还是从五品的员外郎。周大人博学多才,满腹经纶,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该只是一个员外郎而已。”
“而且……”燕述白的手指在桌面上有意无意地点了一下,“你还是东宫属官,太子殿下一向不拘使用良才,东宫其他属官在这十年里纷纷升了官职,唯独一个周大人……”
听完燕述白这些话,周放宴才知道燕述白早就知道他今天会来,而在此之前,燕述白也已经将他调查的清清楚楚的了。
而明白这一切的他,后背浸出了冷汗。
他来之前做好了拿“东宫属官”这个身份,跟燕述白做交易的打算。
此前他不知道乐安郡主来京路上出事了,若他知道他不会等到现在。而他明白乐安郡主的考虑,既然蜀南王和太子已经商议好了,那乐安想逃过一劫,这满京城只有明府可以保她。
正是因为想到了这里,周放宴才不安到了极点,立马来了明府。
他怕乐安郡主会为求燕述白,付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代价。
但现在看来燕述白在等着他,他一方面觉得庆幸,因为这代表着乐安郡主那边的条件,燕述白没有答应。
但另一方面又觉得心惊,他在东宫属官里是最不显眼的。这些年太子见他不成器,数次太子给的机会他都错过了,这让太子对他失望至极。
太子将他冷落到一旁,但又见他衷心,所以才没将他解决掉。
连太子都不知道他和乐安郡主的关系,燕述白是怎么查到的?
周放宴苦涩地说:“明将军早已经对我了如指掌了,下官佩服。”
乐安郡主惊愕地看向燕述白,“你们早就知道……那刚才不管我提出什么,你们都不会同意的是吗?你们在等宴哥过来?”
乐安郡主越说声音越高,情绪也越激动。
宋九兮淡淡地看着她,眼中毫无波澜,说:“乐安郡主,是你一开始想求我们的,我们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乐安郡主怔然了很久,周放宴担心地看着她。
宋九兮不关心乐安郡主和周放宴之间的事,燕述白倒是很感兴趣,目光从他两人身上掠过,不禁好奇地问:“周大人今年已经近三十了吧?还未成家立业?”
“是。”周放宴点了点头,察觉到燕述白的意思,他脸上忽青忽白,语气沉重缓慢。“下官出身低微,又没什么前途,早绝了成家的打算。”
“这倒是让我越发好奇了。”燕述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又看向乐安郡主,“周大人恐怕不知道,早些年我帮过宜妃一把,宜妃也帮过我,甚至如今我和宜妃还有合作,就算周大人今天不来,我们也会把乐安郡主好好送回去的。”
在燕述白提到“宜妃”的时候,周放宴脸上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她……宜妃娘娘……”周放宴几次欲开口,却发现字不成句,反而在燕述白面上泄露了所有的情绪。
他难堪又惊恐,比燕述白发现他和乐安郡主的关系,还要惊惧。
乐安郡主不明白周放宴怎么忽然脸色这么差了,她担忧地凑近了问:“宴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周放宴忙挥开乐安郡主的手,乐安郡主怔怔地看着他。
她以为周放宴不惜背叛太子,今日也来救她,心里多多少少是有她的。可对于她的靠近,周放宴却依旧是拒绝的。
燕述白看着两人的神色,想到他查来的关于周放宴和宜妃的过往,顿时了然。
他对这种苦情戏码没什么兴趣了,他偏过头见宋九兮手边的茶盏空了,于是亲自给自己娘子斟上了一杯热茶。
看别人求之不得,才知道自己得来的有多珍贵。
燕述白向来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而他如今剥开所有,也只剩下一个“宋九兮”藏在他心窝里。
连着筋,通着脉。
和心口血肉已经长到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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